梅尔睁开双眼。
他的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像是三流木匠雕刻的木偶,形似人却又不像人。
在“家族”,每一个“家人”都被看中,斯奈特不可能放弃梅尔。
她脱下左手的手套,放在侍者端着的托盘上,然后掰下手掌,把断口和梅尔断掌的截面重合。
血液汇聚,同源的“血”彼此相融。
这是“血”途径的能力之一,越多“家人”融合,能做到的就越多。
梅尔的脖子像断裂般向右弯折,血泡从他的左侧脖子鼓起。
和“眼”里的枯槁男人不同,梅尔脖子上的血泡并没有爆开,而是逐渐清晰,肉块和筋扭曲成的纹路在血泡表面凝聚。
这些纹路逐渐清晰,像逐渐凝固的烛腊,隐约构成了一个极为扭曲的五官。
牙代替睫毛,从这颗新生头颅的眼中参差生长。
它的嘴里伸出细长的蛇类舌头,舌头尖端镶嵌着三颗潮湿的恶心眼珠,带出令人作呕的猩红粘液。
它的鼻子是扁平的勾勒,光秃的头顶没有毛发,反而是下巴和后脑勺的下半段不断冒着漆黑黏腻的恶心毛发,已经快拖到地上。
上下颠倒,形象歪曲,是“堕落”的标识。
但梅尔的异变到此为止,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正常的头颅在混沌中睁开眼,而新长出的古怪头颅逐渐缩小,最后缩成一个拳头大的古怪肿瘤。
斯奈特收回手,重新用针线接上手臂,然后从托盘上接过手套,戴起来。
梅尔的神智也逐渐恢复。
他眼中的空洞逐渐化为恐惧,在意识苏醒的那一刻,迅速往后退:“不!不要过——”
“砰”的一声巨响,梅尔坐的椅子翻倒在地,他呆愣地看着“家族”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慢慢滑到地上,和地毯来了个亲密接触。
斯奈特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
梅尔下意识地迅速站了起来,对着斯奈特地道歉:“非常抱歉,舅……姑姑,我不该那么失态。”
“家族”注重礼节,失去礼节和失去生命只有一步之遥。
斯奈特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家族的驻地向来奢华,地上的大理石地砖擦地锃亮,水晶吊灯切割着光芒,再把光肆意撒下。
梅尔低着头,只敢从地砖的反光上看斯奈特优雅精致的脸。
斯奈特重新捡起了雪茄,抽了一口,露出些许满足的神色。
没有人说话,这会打扰她的享受。
过了好一会儿,斯奈特才轻启双唇,字句从她珍珠一样的齿贝中泄露:
“说说,你刚刚看到了什么。你知道的,捡些能讲的方面。”
梅尔低垂着头,缓缓开口:
“它……祂是如此宏伟,臃肿的躯体古老而混乱,向外喷吐着可怕的污染。”
“那个存在,足以击碎一切生灵的理智,像是进化链上的可怖退化品,仅仅存在,就是对生命的亵渎。”
“祂……”
梅尔还想说,斯奈特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镶金扶手,他立刻就闭嘴了。
“好了,就到这里。回去好好休息。”斯奈特下达最后的命令。
梅尔顺从地起身,离开这个富丽堂皇的小房间,回到休息室。
现在是深夜,休息室空无一人。
“祂……祂才是,”梅尔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嘴角扯得极开,呼吸粗重,紧紧盯着虚空,“祂才是我应当追随的神!”
“神”,仅仅是存在,就会影响周围。
梅尔几近当面撞上祂,不可能躲得过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