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塞乌提试探着开口。
如此生疏的词汇。
谁会接纳他们,接纳连出卖劳动力都做不到的他们呢?
连“为平民而生”的“新教”都会觉得亏本,更何况别的教派、别的神呢?
“是的,我们的主。”克罗威在胸前画了一个L。
“吾等存在能为祂做的,便是赞颂祂的仁慈与伟大。祂是光明,祂是温暖,祂平等地接纳愿意皈依的所有子民。”
“即使我们如此残缺?”
“即使你们如此残缺。”
塞乌提的警戒心很强,所有的孩子们警戒心都很强。
那些警戒心在银色“太阳”之下,像冰块一样,全都慢慢融化了。
在银色“太阳”之下,人与人的隔阂都逐渐消失,思维的湖泊相连,共同组建成海洋。
透过畸形的肉瘤、恶臭的粘液、古怪的叫喊声和可怖的无垠梦魇,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这无尽的银白。
它像噩梦方醒时的黎明,温暖又安全,轻轻包裹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只有心智最坚定的塞乌提,还勉强保持清醒:“加入你们的代价是什么?我们需要做什么?”
他很清楚,不可能有从天而降的馅饼。
在无主区域的生活经历告诉他,每一份慷慨食物的上面,都有一个随时可能盖下来的铁笼子。
每贪恋一分钟“馅饼”,就意味着多一分可能掉进“陷阱”。
之前也有教会来无主区域传教,只要信仰他们,签订一个合约,就能领取他们派发的食物。
斯沃再三警告他们,不可以加入、不可以领取食物。
他们隔壁住的单身孕妇欧丽太太,因为无法忍耐饥饿,最终还是加入了那个教会。
可是,十几天后,欧丽太太就失踪了。
许多加入那个教派的人都失踪了,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被撕咬到凌乱的尸体都躺在排水渠里。
如果不是排水渠大规模堵塞,许多人提议清理,这些尸体还不知道要放到什么时候。
即使是没有失踪的人,在失去那个教会提供的食物之后,也像失了理智一般,四处啃食石头、沙砾、肮脏的污泥。
最后,他们都被无法消化的东西撑破了肚皮,死在路边,或者哪个巷子的角落里。
塞乌提的印象中,没有哪个正教会在无主区域传教。
这里,是无主区,更是无助区,是神的恩赐都不屑到来的城市孤岛。
但这银白“太阳”实在太过温暖,哪怕只是片刻沉溺,也足以抚慰他的心灵。
“如果,祂真的是善神……”
塞乌提动摇了。
但他惧怕的,并不是随意支付信任导致的死亡。
他只是怕,如果他的决策失误,其他的孩子们也会因此送命。
他现在是“山羊”,他就得担负起责任。
至少,在斯沃回来之前。
一只瘦小的小手拉住了塞乌提的手,他转过头,对上莉莉坚定的眼神。
“塞乌提哥哥,我……我可以跟他们去看看。”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莉莉想得很简单,哥哥姐姐们总是很照顾她,经常在她饿的时候分她食物,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现在,一定要选一个人去冒险的话,她宁愿是她去。
如果莉莉跟这两个男人走,去看一看他们的所谓“教会”,的确算是一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