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当年你还做过我的地理课助教。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教会服务,在什拜斯主教的教导下读了不少书。现在,你能指出喀喀特山所在吗?”
若宁·克拉克坐正身体,抚摸着被翻阅无数次的教经:“众说纷纭,老师。我仍认为喀喀特山至少贯穿了西加迪努特,如您所教导的。”
赖安·黑格说:“喀喀特山之所在从不是地理问题。在大洪水之后,我们已经可以窥见圣树的一隅。什拜斯主教曾与我说,喀喀特山是大陆之民可勘探的世界之边界,隔阻荒蛮之墙。但我并不懂这些,对魔法与神学的学习都停留在旧秩序之中。”
“我是您的学生,黑格大师。”
老者冷笑一声:“不要紧张,克拉克,与半步踏入坟墓的我不同,你在不断进步的新时代中,也需要更多学习。”
“您总会给我恰当的教导,黑格大师。如果您想要的是西加迪努特的谢丽思爱普防线的修建……”
赖安·黑格打断道:“克拉克,别把我与镜羽的蛇混为一谈。魔法师协会与教会都没有权力干涉边防之事,更何况我们这些蛰居首都贪享安宁之人。”
“失礼了,”若宁·克拉克低头致歉,“我一直知道老师您不推崇武力。只是,提供适当的情报是我作为代理联席主席的分内之事。”
赖安·黑格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远离漩涡中心许久,在克拉克这位学生心中,迟早连指引都不会有有立足之地。
首都……大陆和平了许久了,这二十五年中,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冲突的残酷程度都够不上戈威姆之战的一成。
吞噬了最多生命的仍然是天灾,未知原因的帝国东北裂谷的扩张。四年前原有的裂缝一夜之间撕开,帕帕提亚王国陷落,不长的边境线被混沌的石块堆满。恐慌与关于末日的无稽之言随着生息在大陆上奔走。
两国交界之处大多是茂密的森林,流民随着经济链的断裂而产生。如此精准。他感叹。
也正是这场天灾将他的学生推上了联席会议代理主席的位置。在他看来这名执事没有自己的思想,被动地困于一个疲累的荆棘之位上。
老者温和下来,在他的众多学生之中,若宁·克拉克也无疑是才华横溢的,更为难得的是,他性格温顺——过于温顺——责任心强,且曾有一颗乐于助人的热心。
赖安·黑格心情复杂,说:“联席会议能维持到今天,这才是令我惊讶的事——他们几乎没有做成一件事。若宁,这是你被推到那个位置上后第一次来见我。我的劝说无济于事,但还是希望你能尽早离开这片泥沼。”
若宁·克拉克抬起头,似乎有些感动,又回到谦恭的模样,走到沙发上坐下。
“老师……驻守西加迪努特的工程魔法师尼恩·法斯特引咎辞职了。他正在回到拉蒂拉特的路上,为谢丽思爱普防线修建不力负责。”
“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尼恩·法斯特是个认真负责的人,相信首都会给他公正的判决。”
“而无论是什么罪责他都会欣然接受。老师,只要他承担这项责任,引线便不会从内部点燃。”
老人看向自己年轻的学生,黑色的高领之上是沉静却空虚的面容,其中是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
若宁·克拉克知道自己迟早是一个牺牲品。
无所作为的,是他这位老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