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孤独地屹立在神界数十万年,卿月一路走来,目之所及还是和当初离开时的模样一般,不曾有丝毫改变。
还未行至临渊殿,忽见火色神光从天而降,她在原地怔了一怔,才见是修羽风尘仆仆地拦住了她。
“哥?”
修羽负手而立,面上神情复杂,“历劫归来,未曾先回山等我,亦未向天君述职。倒是着急忙慌的先来了临渊殿?月儿,你便这般小儿女姿态吗?”
白日里得了消息的他,便守在附近,直至宙宇拉下漆黑的帷幕,才见她从太清境姗姗来迟。
卿月缓过神,亲昵地上前挽住修羽的胳膊,声音软软糯糯的:“哥,我明明先去拜见了师尊好不好。唔,不过师尊也不在,我只是一个人待在太清境静了静。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先回了家。可是云裳告诉我,你跑到昆仑墟去了。我还没生你的气呢,你都不在碧桐宫等我。那我又不知你何时归来,左右先上界告诉容时,再回宫等你,又有何不妥?”
修羽望着她劈里啪啦讲一大堆,眸子冷了下来,“别跟我撒娇,总之现在就跟我回招摇山,今日不得去见容时。你乃招摇神女,这般礼法都不顾了么?”
卿月撅着嘴,扯着修羽的衣袖,“来都来了,你就让我见见太子。我保证,见完就跟你回山。”
“不行。”帝君的语气不容置喙。
见状,卿月心底倒是疑窦丛生,缓缓蹙眉,“哥,今日到底怎么了?”
修羽不回,拉着她就要走,语气也软下不少,“回山,回去说说,这一百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百年了吗?
卿月脸上的表情凝滞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什么意思?”
修羽叹了口气,“距离你下界,至今已一百年了。”
良久的沉默后,卿月问道,“可是不对啊,寻常仙君历劫一世不过三月。我就做了一世凡人,怎么就百年了?”
有道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修羽也没搞清来龙去脉,还不知如何与她解释。
只听卿月话锋一转:“今日招摇山碧桐宫上上下下便都在阻止我上界,哥你又是这般反应。难不成,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他不语,还在思索从何说起。
两人便僵在临渊殿不远处的御花园中。
此时殿中传来奏乐之声。
修羽把心一横,横竖早晚都会知道,不如现在就告诉她。
打定主意后,咬了咬牙:“阿月,你看凌霄殿歌舞升平;再看临渊殿灯火辉煌。一路走来,你当真不知是天宫逢喜吗?”
卿月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声音略微颤抖地问:“是容时的喜事?”
修羽心疼的瞧着她,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是。”
“是谁?”卿月继续问道。
“什么是谁?”
“太子妃,是谁?”
卿月蹙紧的眉间闪过一丝失望。
“青丘,菘蓝。”
天空扯开一片巨大的天幕,掠过头顶的,唯有明灭的星光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修羽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戳心。
卿月后背袭来的凉风,带起微汗,浸湿了她的衣袍。
此刻的她,神情难辨,心脏划过撕裂感,碎裂一地。
从前一起经历的万年光景,如何在一夕之间便化为虚有?
神的一生漫长如斯,百年不若须臾。
弹指一挥间,便已天翻地覆。
她不相信,她不甘心,亦不明白,不过是下界一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