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羞恼交加,心丧若死,他历尽人事沧桑,岂会看不出堂下学子表演的拙劣,胸膛起伏更显激烈。
私塾外侍候的家仆见状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犹豫。
李铁头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见怪不怪,这样的状况这些年来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他嘴角微微撇着,心中腹诽:这陈夫子也不行啊,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下来。
他清楚的记得,自从六爷踏足私塾,最开始的张夫子,可是足足坚持了大半年,最终被气得仰天吐血,才黯然败退。
李铁头边走边想着历届先生的战绩,若论排名陈夫子连前五都进不去,口中忍不住低声嘟囔:“就这?还大儒?”
……
不多时,家主李宽便已着急忙慌赶到学堂,额角鬓发已湿,身后还跟着携带药箱的大夫。
孙大夫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随即切换回一副医者仁心的嘴脸。
只见他神情淡然,抬眸瞥了一眼脸色发青的陈夫子,心中已了然。
他不慌不忙来到陈夫子身旁,轻轻拍着后者的后背帮忙抚顺气息,连把脉的基本流程也是能省则省。
“我说陈老头,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儿一般置气。”
李宽在旁焦急等待着,这时才小心翼翼开口相询:“孙老,陈老身子可有大碍?”
“一时半会死不了,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稍作休息便可。”
孙大夫语气平淡,心中忽然想到开心的事,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有了孙大夫的帮忙,陈夫子总算回过气,他板着一张老脸,恢复道貌岸然的先生姿态,对于出手相救的孙大夫,半点好脸色都欠奉。
宦海浮沉大半生的老人,哪会看不出孙老头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当日文会起哄怂恿之人,孙老头便是其中之一。
陈夫子颤颤巍巍的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施施然整理一番衣冠,直接忽视孙老头,朝李宽微微拱手道:“倒是让李家主见笑了。”
李宽神色稍显尴尬,脸上陪着笑容,连忙拱手还礼:“不敢不敢...敢问陈老,可是犬子胡闹,学堂上顶撞先生……”
李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夫子抬手打断,眼角微微抽搐:“没有的事,不过是老夫年事已高,一时气喘罢了。”
孙大夫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先生,刚才你分明跳脚指责小叔离经叛道,有辱斯文,小叔不知悔改还出言顶撞先生,才导致气急攻心的。”堂下一学子眼里揉不进沙子,仗义执言。
学堂里刹那间落针可闻,众人纷纷侧目。
那学子感受到四周奇怪的目光,心中慌乱,一时间有些手脚无促,清秀的脸蛋上染上红晕,小手紧紧绞着裙角,泫然欲泣。
李怀安定睛看去,忍不住抬手扶额,原来是刚从启蒙班过来没几天的老三家小丫头,名字好像是李若兰。
李家私塾分为启蒙班和少年班,启蒙班负责六岁至十岁的稚儿,主要教导简单的读书识字,少年班则是接收十岁以上的少年,进行系统的学习。
小丫头初来乍到,显然还不清楚少年班的行事风格——看破不说破,日子好好过!
自从李怀安进入少年班后,怼先生渐渐成了日常,见多了之后,自然而然形成了共识,毕竟,先生是最好面子的……
俗话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辩驳不过学生,里子没了,若是连面子都没了,这让人还怎么活……
李若兰这番话一出口,李怀安便已明白,这下子,该是时候寻找下一位受害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