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康堂中,任嬷嬷很快找到了姜老爷一行。
她到的时候,屋子里床榻上躺着上身缠绕纱布的邵武,床边趴着一条浑身被烧伤的秃毛黑狗。
姜夫人坐在正对着床榻的桌子边闭目养神,身后站着梅酒,面前跪着姜老爷。
听见脚步声,姜夫人睁开眼,看清来人后露出一个笑容。
“我就知你聪慧,定能寻来,是已经见过茶茶了吧?”
任嬷嬷三两步走近,跪地伏身,“夫人,我来迟了。”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姜夫人柔声细语,“我身上有伤,这会儿还在疼。药堂里没有医女终究有些不方便,你过来给我看看。”
任嬷嬷鼻头酸涩,应一声是,起身同梅酒一块扶着姜夫人准备去旁边的耳房检查。
“夫人……”
姜老爷直起身子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垂头丧气地又跪坐了回去。
屋中只剩两个男人和一条狗,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邵武奉姜茶茶为主,这会儿主子的老父亲跪着他躺着,气氛又如此尴尬,时间长了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也不是善言辞的人,便闭上眼睛装睡起来。
那厢,任嬷嬷重新给姜夫人上好药,这才问起姜老爷的事。
姜夫人说了原委,忍不住又生气起来。
“也不知他那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今儿要不是邵武在,光凭我们一家子老弱妇孺,真就被他一个人害死了。”
任嬷嬷听见邵武的名字,不自觉又想起客栈里的鲁辰山,接着又联想到姜茶茶身上。
她知道自己在无意中撞见了小主子的秘密,思虑再三,选择了和之前一样的做法,顺其自然,什么也没与姜夫人说。
她只宽慰道:“夫人不气,让老爷多跪一跪,知道疼了也就长记性了。”
姜夫人深以为然,并且觉得还不够。
“光跪着太便宜他,合该再打他一顿。”
骂了几句气消了些,姜夫人转而问起姜茶茶来。
“茶茶怎么没和你一块过来?逃出来的时候金银都没来得及带,医馆的药钱还是邵武垫付的。她说要去请求鲁管事帮忙,最好能提前预支工钱,也不知可有被难为。”
任嬷嬷斟酌用词,回答道。
“夫人宽心,鲁管事与姑娘关系好,定会给予姜家方便行事。”
姜夫人颔首,随即叹了口气,心情变得低落。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竟总是要茶茶为家里寻出路。”
“姑娘长大了,夫人应该高兴才是。”任嬷嬷道。
“我知道的,我只是……”姜夫人念叨着,几次欲言又止,“我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本该是我护她周全才对。”
在一个月前,她在和姜茶茶的母女关系中还占据着守护者的身份,如今她成了那个被保护的人,总觉得不安。
任嬷嬷不接话了。
她孑然一身,即便再察言观色,也不能和一位母亲感同身受,更不能大言不惭地对此评头论足。
作为下仆,她只希望姑娘能越来越优秀,能够多给夫人一点安全感。
夫人表面坚韧强势,实际上内心有难以愈合的伤口,有不易察觉的脆弱。
陵安,那个夫人生长的地方。
故地重游曾经拼了命逃出来的地方,夫人真的能够心平气和,毫不在意吗?
临近午时,刘县尉领着人最后一次用水浇透明火熄灭后的宅子废墟。
确保安全后,他言语感谢了帮忙的百姓,催促他们回家吃饭,别一直凑在找出来的三具焦尸旁边叽叽喳喳的看热闹。
他带着焦尸回衙门复命,还未见县君,心腹手下来报说,宅子的主人寻来了。
刘县尉朝着手下指认的方向看过去,进门的是个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男人对上他的视线,自我介绍道:“在下鲁辰山,不知刘县尉可有查到我这宅子起火的原因?”
刘县尉上下打量他,先提出疑问。
“你不是鹿县人吧?买一栋凶宅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