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你终于醒了。”
吴向扑闪着扇子似的睫毛,眼前的光线明亮而柔和,一点也不刺眼。
他看着面前的这张大脸。
一个女人,一个老女人,老得皮肉皱皱洼洼,长长地垂吊着,再靠近一丁点,就要挨到他脸上了。
“啊?你和我说话?我还没睡呢。”
老男无奈地笑了笑,“圣女,我都老啦。”
她拂起拖曳的袖笼,伸手探进来,“圣女,我扶你起来。”
吴向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啊?我有点困,要睡觉了。”
老男收回手,宠溺地看着她,“好,我始终守着圣女。”
她的嗓音平静而温柔,像是老去的妈妈,吴向安心下来,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金光红霞漫洒,白云如山似海。
风起云涌,重重云幕之间,一具长棺在其中若隐若现,棺身透明,如冰如玉。棺旁,跪坐着一名女子,背影迤逦,长发高挽,衣袖飘飘。
白发轻扬,露出了一张老脸,眉眼如随风飘荡的秋日柳叶,温和地看着棺中的女子。
黛眉,红唇,粉腮,玉肤,白衣华服,像一滩水一样占满了整个棺。
时光在这张皮肉身上,好似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棺中的一滩人徐徐张开了眼帘。
看见老男如同承诺那样的依然守着她,吴向牵起唇角柔柔一笑,“干妈,我没有力气,扶我起来。”
刚刚睡梦之中,他梦见了老男,她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事,虽然一觉醒来,统统记不得了,但是身体很熟悉,熟悉得不假思索,自然而然流露着亲切。
老男欣慰地笑了,伸到吴向的下面,把她半抱了起来,让吴向像面条般软软地挂在她的手臂上。
长发倒垂,吴向倒着看周围的环境,云雾飘摇,山海壮阔,如同仙境。
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方土地,果然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吴向惬意极了,翘起手皮指向旁边的棺,“这是钻石做的?”
老男笑道,“是你的骨头。”
吴向恍然大悟,好似想起了什么,这一瞬间,周围的棺材波动起来,像水雾如光河一般流动,朝她的身体涌来,渗进她的皮肉,充实她的四肢百骸。
只是刹那,那一滩皮肉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女子。
她容颜如画,不染纤尘,一双杏眼含情,又是纯真又是冷冽,一身白衣潇潇,仿佛生来就在云端。
吴向张开手掌,看自己的玉指纤纤,感叹道:“鸡扒牛!”
他转过头看向老男,画面纷纷杂杂,他仔细端详,却一无所获,“这位干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男道:“我等这一天已等了太久,久到我自己都要忘了自己该是什么样了。不过看到圣女苏醒,一切都值得。”
无来由地,吴向也心生感慨,叹道:“是呀,干妈,你辛苦了。”
老男摇了摇头,“圣女,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炎夏,铁架床上的风扇,喧哗的灯牌和爸妈。
吴向苦涩一笑,“我怎么会忘。”
老男点点头,“虽然你我如今几乎一如所有,但是没关系,苍天终不负,我们已经成功了一半。”
吴向深有同感,不破不立,福祸相依,他想通了许多。
他本就生来不凡,这个世界,果然就是他的机遇,是他的使命。
前生种种磨难,让他的心性变得如钢铁般坚定,也由此通过了圣园的考验,如今圣园接纳了他,向他正式敞开,他的人生终于走上了正途。
他也很快就会脱离废物这层封印他的枷锁,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不过要想得到,得走流程,要代价要付出,吴向长这么大,看过的盐比吃过的米都多,是个明白人。
现在,他就要开始办大事了。吴向脸颊微红,上前一步握住老男的手,“那接下来一半呢,现在就做吗?”
老男看她如此急切,不禁开怀大笑,皱纹舒展开来,仿若拂去了积压千百年的厚重阴霾。
“哈哈哈,圣女还是当年勇!倒是老奴小胆了。是也是也,不过是从头开始,为了大业,此刻也早晚要来,怕他什么。”
“啊?”
吴向挠了挠头,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大惊失色道:“我靠!你听得懂我说话?”
老男挺起胸膛,意气风发,“圣女的意思,我一向都能领会,那我们此刻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一股大力从后背袭来,将吴向从云端拍了下去。
“啊啊啊!”
吴向惊恐地瞪大眼睛,飞起的头发像鞭子一样不断抽打在他脸上,他不断摇着头躲避。
老男见状,感动非常,“哈哈哈!圣女不用为老奴担心,我这一把老骨头,也该松松了!”
说完,老男纵身一跃,在吴向的惊叫声中,闪电般落向吴向,两腿灵活,缠住了吴向的腰。
景物飞速变化,吴向的视线之中,却只有老男一人,两人目光交缠,他眼睁睁看着老男在烈风中融化重构,最后,只余一管绿意。
“砰!”
千头万绪带着剧痛像石头一样击中了吴向,他脑中金鸣阵阵,绿意旋绕,他晕了过去。
$$$
山间土道上,行驶着一架马车。
马车前面,坐着两名男子,一瘦一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