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原听来，躺椅上的人发出的声音很奇怪，闷闷的，似乎不是从喉咙，而是从腹腔那里传出来的。

“我，一个陌生人，冒昧来这里，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反正是在梦里，出来了就谁也见不到谁了。萧原这么想着。“那……么，我……我叫乔……”

“你好，乔。”

“是……乔恩。”那人光是说话仿佛就耗尽了身上的气力。他仿佛直不起身子，整个人都瘫痪在躺椅上。看人这么虚弱，萧原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些什么了。可那人又强行开口了：“你……你认为自己……还活着吗？”

我还活着吗？

“一开始，我的确以为自己死了，但是，我遇到的人和事让我觉得我还活着。”萧原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所以……你把这些人……和事……当作自己的……生命吗？”乔恩的嘴角咧了一下，那应该是一个象征性的微笑。

“那个，要不我们先不要交谈了。”萧原生怕他再这么强撑着能吐出血来。乔恩眨了眨眼，面容疲惫。“你……你坐下，陪我……一会儿……就好。”

萧原找了张小藤椅，搬到他旁边坐下来。就算是在梦里，萧原也毫无睡意，就这么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乔恩再次开口了：“现在好多了，你再和我说说话吧。”这次语言流利了许多。

“所以，你是生了什么病吗？类似于小儿麻痹症之类的？”萧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问他。

乔恩本人倒不介意这个话题，直接回答说：“噢，我出生的时候脑部受了损伤，导致神经中枢功能异常，说白了，和脑瘫、渐冻症的症状比较像。”他的脸上出一种淡然，不像是会为自己而悲伤的人。

“不过呢，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动不了，但是生活似乎也不是很糟。我也有一同长大的伙伴，他叫多伦，呸，多伦多，每天和他待在一起，我从不会无聊。”

多伦多？这个名字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萧原开始回想……不对，这不是副本里的那个项目组长吗？！怎么会……这么巧？

“你很了解他吗？”萧原想从他口中获得一些有用信息。

“那是当然。我给你说，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多伦都会表现得十分温柔，但实际上，他偶尔会表现得很偏激。”

“比如呢？”

“比如……对于病痛的折磨，我其实并不介意。虽然行动有些局限，但至少，我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舞蹈。”乔恩仿佛早已坦然接受了这一切，说罢，他又累了，便再次闭上双眼。

萧原愣了一会儿，他在思考乔恩说的话。灵魂吗？他的灵魂是从何处来，又即将到哪里去呢？这个问题，对于人类来讲还是太深奥了。此时此刻，萧原只觉得脑壳痛。一抬头，乔恩正微笑着看向他。

“如果是你的话，总会明白的。要是他也能明白就好了。”

听乔恩说完这句话，萧原的意识便逐渐模糊了起来。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重新躺在员工宿舍的床上了。而旁边的那张床，明显已经空了。现在已经是第二个早上了吗？哦，不是。

纪末人呢？

萧原和他的新室友并不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尿性。呃，对了，这人有洁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距离感。那也不像是会跑出去惹事的人啊？

想到这里，萧原一屁股坐起来。他还是想看一眼，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向门边。等等，洗手间的灯好像没关。萧·省电小达人·原正欲出手关灯，忽然，什么东西从里面飞出，擦破了他的脸，扎在了身后的地板上。萧原顺着方向看过去，发现那东西竟是几根黑色的长刺，还微微带着金属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