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敲击的声音就在身后几米开外,可祠堂却因脚下移动的屋檐和墙壁反而离我越来越远。说什么都不能就这么放弃,早在火烧祟鬼的时候,我便想到了B计划。
既然地面是顺时针旋转,若是此迷局只能这般转动,反而好办了。我继续朝着中宫方位跑去,黑夜覆盖了整个村子,我只能依靠嗅觉来辨别前进的方向,那种潮湿的霉味儿和煤气味儿,从未改变过飘洒的方向。
我不敢放慢脚步,可骨头敲击的声音却突然消失,疑惑很短暂,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前方的楼群之下窜上来,它趴在我前进着方向的屋檐一端,黑夜下,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大致轮廓分辨起来像是一条人腰粗细的大蜈蚣,但它爬过来时所发出的骨头敲击声说明了这东西绝不是某种生物,而应该是一群祟鬼的合体!
大蜈蚣摆动着两排怪脚朝我爬来,而我毕竟是两腿难敌百足,但此时不能送,它冲既然已经冲来,我也要冲过去!大蜈蚣在前方的楼群直接上下窜动,发出的骨头敲击声响彻山林间,犹如地狱传来的催命曲。
我的路线开始刻意的一点一点往右偏,大蜈蚣仿佛是一颗追踪导弹,紧追着我不放,好在这怪物的行动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灵活,甚至在攀爬房屋和墙顶之时还多次翻倒,可有那么多腿毕竟还是占着优势的,而我由于刚刚耗费太多血液,体力开始骤减。
我双腿开始发软,胸口一阵阵的发凉,路线也越来越偏,嗅觉闻到作为中宫坐标的祠堂正离我越来越远,不过我不在乎,我目前的目标就是要活着。大蜈蚣突然从我踩踏的墙顶前端冒出半个身子,彻底阻挡住了我前进的路,它弯下身子,硕大而不规则的脑袋朝我垂了过来……
我瞄了一眼天象,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机会到了!于是我身子向倾斜,脚下向断墙借力一个侧身跳,成功落在地面上。大蜈蚣笨拙的反应过来,它顺着墙顶转身俯冲下来,我体力已经彻底耗尽,一个屁墩坐在地上,此时的我只好赌一把!
大蜈蚣的庞大身体从层层楼房之下爬出,目测至少有十米长,它不顾一切的朝我冲来,而我坐着的地方,已无太多建筑,只剩一些倒塌的牛棚……
十米……五米……两米……
大蜈蚣就在眼前,庞大的黑影将天空挡住,它如眼镜蛇一般拱起半个身体,发出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像极了无数冤魂的集体哀嚎,我虽看不清这只怪物的样子,但恐惧已填满了我的内心,若是我的猜测错了,或是位置计算错误,那今晚我就要彻底在这嗝屁……
我看见地面还在移动,于是紧紧的抱住牛棚里的一根还挺立着的木墩,大蜈蚣在确定我已无路可逃之后,再次朝我垂下了大脑袋,只见它脑袋靠近我位置的瞬间便突然爆裂,爆裂的反应如点燃的鞭炮的引线,一路炸开大蜈蚣的身体,直至其身体彻底散架,骨头撒落一地。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手还在紧紧的抱住牛棚里的木墩,再次看上天空,没错,星象不会骗人,此时我在的位置,是东北方的生门。看来施咒之人虽然可以扭转改变村落布局,但地面上的八门方位却无法被他所改变,这和师父所说的一样,天地乾坤,纵使神仙也无法扭转,堪舆迷阵再精妙,中宫不变,八门方位就变不了,既然入死门会衰落入局之人的命格气运,同理,只要进了生门就能增加活命的运势,幸好,幸好我想的没错,幸好师父说的没错,幸好,我还记得师父所说的,幸好,我有师父……
一只干尸的手穿过牛棚右边墙壁的裂缝抓住了我的右腿脚踝并试图将我拖进墙壁的裂缝中,莫非那里面就是阴阳路?我低头看去,腐烂发黑的手臂露出发绿的骨头,是一只祟鬼,再看前面,那堆刚刚散落的骨头都已不见。
我让靖仔把红丝紧紧缠绕在我的右手臂,对着枯枝一样的祟鬼手臂一顿猛砸。这只枯手看着吓人,但确没什么杀伤力,没砸几下,枯手便已成了碎末,可事实往往没那么简单,枯手被毁后,更多的枯手从墙壁的各处缝隙钻出,粗壮些的枯手甚至冲破泥墙,强行从泥墙的另一边伸过来。
我站起身来,砸掉不断伸出来的枯手和绿爪,努力往生门的中心走去,可脚步还未抬起,身后便传来一阵泥墙倒塌之声。惊吓之余,我只好一股脑往东北方向跑去,泥墙倒塌后扬起一波黄色的泥尘风波,浓厚的泥风刺进我的眼睛和鼻腔,使我眼睛感到一阵阵的刺痛,同时,我的嗅觉也出现了失灵。
失去方向感的我被一只从身后偷袭而来的巨手所抓住,由于我身上的红丝已无火焰,再加上流血过多和体力消耗,我此时的挣扎宛如对方捏在手心里的蚂蚁一般孱弱。
巨手将我往身后拖去,那边方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生门的右侧,休门。
果然,巨手将我从泥尘中抽离,拖进了正北方的休门。休门和正南方的景门一样,属于不吉不凶的中门,也就是说此时的我,是死是活,都各占一半。
我回头去看那巨手的本相,心里吓得刮起阵阵寒风。那是一条由无数绿色的人骨层叠交错,交叉组合而成的“大蜈蚣”,说是蜈蚣,却也不完全像,这只怪物的下半身确实近似蜈蚣,那是由一具具绿色的祟鬼所组成的,祟鬼们后者头骨咬住前者的尾椎,使得它们前前后后脊椎相连,而它们的一条条肋骨交织,四肢有规律的向外伸展互相配合成蜈蚣的百足,形成一条巨大的蜈蚣尾盘于地面,上半身则是一个完整的巨人身躯,有着单一而完整的人骨结构,皮肤颜色也是绿色,瘪皱且不完整,破破烂烂的包裹着其硕大的身躯,透过它的皮肤和骨架,还能隐约看见其体内的肝脏的心肺,尤其是心脏,看着像是一颗发黑的大柚子。
怪物没有脑袋,但无数个祟鬼空洞的枯眼齐刷刷的看着我,让这只怪物看起来更像是西方神话中的百眼巨人。怪物用巨手死死的抓住我,将我带到它的肚子处,那里由无数的无规则交叠在一起的肋条骨组成。整层肋条骨左右掀开,露出一张绿舌黑牙的大口。这张大口流着绿色的哈喇子,发出浓烈刺鼻的腐烂臭味。
我将体内的内息完全调动于全身,使出浑身解数试图从巨手里挣脱出,靖仔也将红丝缠绕在巨手上,想要将巨手的骨头拧碎,可我此时却如同螳臂当车,可气,可笑,更可悲。
怪物的大嘴不停的呼出腐败的恶臭,浓烈的恶臭仿佛犹让我进入到了尸山尸海之中,绿色的哈喇子沿着尖利的黑齿缝隙流出,而我的上半身即将被这只巨怪的大手塞进嘴里。
一道亮黄色的光芒从空中横扫而来,耀眼的光芒如一把长直的利刃,一记斩断了巨怪紧抓着我的大手,失去重心的我与一堆碎骨头一并掉落在地面上。
巨怪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哀嚎,而是摆动着它的左手,企图将我重新抓起。又一道亮黄色的光芒从某处扫射而来,精准的打中了巨怪的左手手臂上,巨怪的左手顿时散落成一地绿骨碎片。
失去双臂的巨怪将腹部的大嘴咧得最大,摆弄着蜈蚣尾朝我冲来。巨怪庞大的身躯在其无数的祟鬼手脚挪动下扬起一片浓厚的泥尘,我躲在泥尘之中,完全找不着方向,干脆随便找个点,硬着头皮往前冲去。
尘沙之中,突然再次冒出一道亮黄色光芒将我的左手手腕缠绕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其用力的拽走。光芒如同一条锁链,先是把我往一处方向使劲拖拽,然后又把我一点点抽离地面,往高处拉伸。
直至我触碰到一棵松树才发现,这条光链原来是想将我往树上拉,树梢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沈放,沈放,来,把手给我!”
我抬头望去,宁子初一身湿漉漉的,额头上的刘海还往下滴着水珠,他右手拿着灯,灯罩里射出的光芒正是拖拽着我的光链。我伸手握住宁子初伸过来的左手,配合着光链拖拽的方向让宁子初拉上树梢。
此时尘埃落定,巨怪的双臂竟已经奇迹般的重新长出,它拖着长长的蜈蚣尾,挥舞着双臂,四处撞翻建筑,看来是想找到我。而我现在正躲在一棵矗立在荒村路主路边上的一棵老松树树冠之中,细如绣针的松树叶子密密麻麻的生长在横生的枝梢上,恰好为我和宁子初做了天然的掩护。
我又激动又疑惑的看着宁子初:
“宁队长,你不是和我跟苏饶一块儿进入这座村子里的吗?之后你跑哪儿去了?”
宁子初眼睛紧盯着巨怪移动的方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刚我才发现你在这儿……”
我:“那之前带路的难道不是……”
“先别出声!”
宁子初用手捂住了我的嘴,他手里的灯光线变成微弱的蓝色,光芒成球状笼罩着我和他的身体。
巨怪已在树下,可它的无数只死人眼睛却似乎看不见我们两人,它的两只大手在树的附近摸索一阵子之后便转过身子离开,摆动着蜈蚣尾朝村子生门方向走去。
直到看见巨怪远去,宁子初才开口说道:
“这里已经是休门中心位置,再往正南方前进一段距离应该就能找到中宫所在了。”
我:“中宫位置应该是一座祠堂,那里的气味和那块儿拦路巨石所散发出来的气味几乎一致。”
宁子初一拍大腿:“果然!大意了,真是大意了!我师父死前一直念叨着大石头,大石头,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