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内靠近大差市的一处院落。
关中的初夏,还偶尔会有倒春寒。
入夜,丁起山还在自己房间里踱步,时而停下来翻弄一下炭火盆,时而端起茶缸喝一口,略显焦躁。
派出两个亲信跟随杨二泉去跟先生做活后,他就开始了这种状态。
老二跟他要几个人说去帮先生做事,大约一周回来。
丁起山知道黑白道的规矩,做什么是绝对不能问的,而且要绝对大方痛快的立即马上一口答应下来。
但人真的派出去后,焦虑还是无法避免的。
先生的本事他是知道的,隐居多年这次出山肯定是做大事,而且是凭先生自己加老二或许还有老三几个人还人手不足的大事。
以先生的风格和江湖谨慎,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江湖上的事是会有意避嫌自己和老六的,现在主动要人手,可见事大。
而他丁起山本人和手下这些弟兄们被调进省城,目的虽是防备革命党,但地方治安上若出大案子,少不了他和他的人也是要可能被派用的。
不能问先生做的事,就难以事前做官场、白道上的准备,这是他的焦虑所在。
他知道,隔壁老六夏世清肯定也在房间里想着这些事,不过老六比他有定力,估计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会像拉磨的驴一样在地上转圈圈。
想到这里,丁起山不禁无声哑笑,笑自己还是有诸多短板啊。
后窗的木格窗棱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丁起山这次是真的笑了——他知道消息回来了。
他的前院住了那么多亲兵徒弟,自己官职不大省城还没来得及得罪人,不担心刺客不操心流贼,能礼貌敲窗的也只有悄悄回来的四娃他们俩了。
丁起山一边喊了一句:
“请师爷到俺房子来一趟。”
一边打开后窗,看着乔四娃猫一样的跳了进来,这边刚关上后窗,那边夏师爷也推门进来,看见乔四娃,马上转身把房门再关好。
“悄悄的回来,是咋个事情?”丁起山轻声发问。
夏世清先做个手势止住乔四娃:
“捡先生让你说的先说,再说你看到的,不该说的不要说。”
然后才做个手势让乔四娃说话。
乔四娃眨巴眨巴眼睛,咽了口吐沫,想了想从怀里拿出那包云土,再开口:
“师爷带俺们劫了一支马队,大师爷带人劫了一支镖局商队,本来是都成了的,但大师爷那边又遇到黑吃黑,栽了。
师爷让俺悄悄回来见师傅,社社还留在那边。
这是师爷让交给师傅的样品,让师傅安排兑出去的货还有十几袋,除了烟土剩下多是珍贵药材,有两袋是给师傅和夏师叔的份子,俺和社社也都有半袋分红。
还有,师爷说别太着急,要当心销赃时别被江湖追查到。
还有就是,师爷吩咐,告诉师傅,墨龙门的五师爷叛变师门,让师傅和夏师叔提前防备——哦,对了,师爷带的咱们这派名号是叫做墨龙门的。
说这个五师爷已经害死了一位师爷,大师爷也中毒镖伤了,这个是俺亲眼看到的。“
丁起山拿过烟土又转交给夏世清,一边听乔四娃汇报一边交换着眼神,都在快速消化着信息。
看到乔四娃停止了,夏世清追问:
“还有什么你能说的?”
乔四娃忐忑的想了想:
“师爷告诉了俺从师傅这汇报完再回去的接头地方,但他们现在那里俺真不知道。”
丁起山说话了:“老六,你怎么想?”
夏世清没说话,先走到房间一侧的箱柜旁,打开柜门,把云土包放进去,又拿出一盒糕点,给乔四娃:
“先填饱肚子。”
然后背着手低头开始在房间里转圈踱步——看到夏世清这个样子,想起自己刚才笑自己像驴的丁起山又无声的笑了起来。
因为比起来,低头转圈的夏世清更像驴了。
但丁起山没有打扰师爷,等着他想清楚后尽快开口。
夏世清停下脚步,抬头看丁起山。
丁起山一抬手:
“你说,你来安排。”
夏世清也不客气,转头看着正在吃水晶饼点心的乔四娃:“说说你看到的墨龙门里面的事。”
说这个乔四娃很放松也很开心:
“杨师叔的功夫俺和社社见识到了,一人干掉几个镖师不费力;师爷的功夫更深,整个劫镖过程都没现身,远远的出手几招就定了大局。
嗯,还有,大师爷应该是铁心要传掌门给师爷了。“
“墨龙门你还见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