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会馆的两次爆炸,造成的结果很广泛。
首先是包围会馆的那队清兵,刚到达会馆外围,正待分派包围任务时,就被一个后背背着大筐炸药的青年从墙头一跃扑进队伍核心爆炸,当场就造成队长、伍长为主的十几人死伤。
随后,群龙无首的清兵疯狂涌入会馆,砍杀打砸到后院的一间房间里,看到一个病弱的书生正躺在床上看书。
持刀清兵冲到床前时,书生镇定到近乎安静的轻声说:
“我就是你们的巴图鲁的四哥,也是他要找的革命党——叫你们的巴图鲁来说话。”
清兵一时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做,只能喊更多人进来。
终于,一个轻伤的伍长被簇拥着进了房间,来到床边确认只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读书人后,下令:
“带他去见扎大人!”
书生叹了口气:
“唉,看来只能至此了,好在也算够本……”
然后发生了第二次爆炸,因在室内威力增强,又是近20人的伤亡。
至此,这只50人的清兵队,只剩十来个还能尽力从失火废墟中抢救伤员的清兵。
其次被震动的,是离湖广会馆更近的陕甘总督府。
陕甘总督府在陕甘回乱平定前后,曾是省城乃至西北最重要的衙门。
慈禧西行避难,落脚在长安,先住在总督府,后嫌狭促,再搬到巡抚衙门,住了将近一年。
至此,各地官吏汇报请安均去巡抚衙门,乃至巡抚衙门周围商业也异常繁荣——总督府这边反倒开始萧条冷落了。
总督玉明已近七十高龄。
湖北王世奇所谓假借护送私产回秦川西府来诱捕秦鄂两地乱党的计谋,原是报予玉明请求配合的。
玉明觉得此事风险甚大,于是转交给铁山与王世奇去合作,除了按照铁山说的给一个叫札穆尔的从朝廷那里要了个巴图鲁的封号外,整件事他一点也没有露面。
但宁陕长安接连被攻破的消息他是知道的,当铁山带大队进山剿匪而渭南再次城破的消息传来,他就知道铁山他们搞砸了。
于是他已密令甘肃巡抚筹备粮草,集结军队,准备配合朝廷调派指令入秦剿匪。
湖广会馆的两声巨响之后,玉明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是经历过拳匪长毛暴乱及陕甘回乱的人,知道星火燎原的恐怖。
当陕西巡抚汪雨的求援报来时,玉明调铁山回城整肃的指令、和给甘肃巡抚刘琦的入秦剿匪的第二道指令已经送出,正准备给朝廷的快报奏折。
看到汪雨的求救报折,玉明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马上让师爷重修起草了报朝廷的奏折,通报朝廷他已任命铁山、汪雨为陕西剿匪正负统领,及已令甘肃巡抚派军入秦支援剿匪,同时还奏请朝廷派发晋豫两省兵马及粮草入秦剿匪的请求。
奏折送出后,再补发了任命铁山、汪雨剿匪统领的命令,但却加了一句给朝廷奏折上没有的话:着汪雨临阵可代行本帅职权,统一行令陕甘剿匪部队。
这些指令发出去后,玉明就让管家马上叫起全府上下一起忙乎,老爷要带家眷去蒙古姻亲家秋猎。
也就是说,湖广会馆的爆炸,炸出了陕甘两省正式的剿匪大军,也炸跑了总督玉明。
第三个被炸疯了的是曹俊青。
曹俊青带队从四川会馆出发,来到柳巷,按照扫荡粉巷一样的模式,五人一伍把队伍撒出去,封锁住大小6、7个出入口,然后开始各院往外轰赶人群。
这柳巷之所以是暗娼聚集区,正是因为四通八达,便于不同身份的人隐匿的来去。
不管你是满城里的官人要养个汉家外室,还是异地跑买卖的生意人供养个可信赖的稳定落脚点,再或者是江湖刀客悄悄养个方便医药能养伤或避风头的窝点,选择这里的遍布的小院就很便宜了。
多数小院都不大,但也分正房厢房。
人口少的类似一位妇人一个丫鬟,人口多的也最多是姐俩、丫鬟再带个做饭的老妈子。
众多小院唯一的相同点都是没有常住的男人,连干力气活路需要的力夫也是临时从人市上临时雇佣。
所以,柳巷平时很安静,却不缺人来人往,即使多数院子里都有着生龙活虎天翻地覆,院门外的巷子里也并没有很多人来去走动,更不会人声嘈杂车水马龙。
但今天,柳巷的安静被打破,竟然也嘈杂了起来。
很快,或2-3人一组或7-8人一堆的人群被赶到靠近正礼牌坊下的大路口,曹俊青照例坐在正中,身后是5名亲兵,一侧是商户处捐献的一排箩筐。
但曹俊青马上就发现了问题——眼前能看到的几个路口都有人群被赶出来,只有一个路口一伍官兵进去后,却迟迟没有人被赶出来。
曹俊青马上命令已经驱赶人群到位正在休息的士兵,抽出一队进那个路口去巡查。
十名士兵跑步进了那个路口,开始看到闭门的院子就踹开检查,拐过一个狭窄的拐角,就看到一个院子大门敞开,院门外躺着两具清兵尸体,冲进院子里,再看到院子里两具尸体、正屋里一具尸体。
队长高喊一声:“有匪徒!速报扎大人!”
然后集体背靠背呈战斗队形举刀继续搜索。
一名清兵飞跑回大路口,向曹俊青跪报:“禀报扎大人,筷子巷发现五名弟兄的尸体,俺们队长正带队在搜索匪徒!”
曹俊青一听兴奋起来,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手下令:“留一伍在此看管这些嫖客,其余人等,加强各路口堵截;还没回来的小队,停止行动,一起向筷子巷集中,留意屋顶院墙上的贼人偷袭!”
一声令下,路口处几十名清兵刀枪出鞘的跑去增援。
曹俊青则兴奋的在原地踱步,心里猜测这股终于撞到自己网里的鱼是哪路货色。
曹俊青踱步刚侧转身体,耳听背后人群方向有异响,本能的原地弹起、横移了两步,边回头转身边用余光看到、原先站在自己座位后面的亲兵已经被一堆暗器打到了三个,好在有椅子背遮挡,有一个应该伤的可能不重。
曹俊青马上就想明白了,有刺客混在嫖客人群中靠近了自己。
转过身的同时,未伤的左手已经将披风解下,受伤的右手也已抽刀在手。
而眼前,三件兵器也已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