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过多流连于客厅内的华丽布置。再往前,左右出现两间对称的暗室,大小和陈记商号后厅的两个会客厅差不多。左边是书房,右边是衣帽间。
原来这暗道的主人是个女子,我心里一阵悸动。
她的衣裳件件手工精巧。虽无重工镶嵌,但都是街面上见不到的花色,十分清雅高贵。用料考究,摸上去轻如绒毛,又细如婴儿的肌肤。衣帽间里还放着一个梳妆台。走近了,看到台面放着一个和我闺房里一模一样的青铜镜。
我一阵恍然。身后传来细若蚊蝇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若离,你终于来了。”
我被这个声音钉在当场,这……是梦中的音色!
胸前阵阵发烫。低头一看,琉璃挂坠在锁骨间安静地躺着,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前两次开锁时也有同样的感觉,莫非不全是因为权灵奘的经文,而是它……
身后的妇人和我一般高挑身材,肤若凝脂,一张脸除却年龄感,简直和我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心中已然明白大半,我却仍不敢相信亲眼所见。整个俞元城的人都知道,我的生母,陈府先夫人早已仙去。可如今,她明明活脱脱另一个穿越时空的我,笑语嫣然站在面前!
“你戴着,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好看。”她轻巧上前,摩挲我胸前的琉璃玉兰。那玉兰忽然心灵感应似的,从里往外隐隐透出白猫眼一般的光辉。
这是……?
母亲笑答:“一切当然是因为它。”
天呐,我妈居然可以直接听到我内心所想!这个技能温馨到有点恐怖,万一我背地里想发牢骚呢?
妈妈冲我调皮地眨眨眼,我不敢再乱想,赶紧拣重要的说:“是岛雅让我来找您的,可她又不直接告诉我怎么进来,可是一通好找……岛雅,就是权灵奘正使。”我怕把正使的名字听错了,小心解释道。
“她居然自己做了正使……”妈妈小声重复道。她带我走出衣帽间,穿过一个又一个暗室,来到最里间的卧室。我们在床边坐定,她才继续说:“你父亲放出消息后,岛雅和无名并不知道我是否还在人世。只不过我们三人,每年夏至会相约在璞村的古井旁。我知道那年会缺席,于是提前赶过去,将石钥匙夹在垒井的石头缝里。”
我知道妈妈所说的无名是指大副使。按这个说法,岛雅和无名并不确定妈妈的生死,但石钥匙是唯一的希望。这么多年,她们一直牢牢地抓住这个念想。
“正使和大副使不能像您一样看穿别人的内心吗?”
妈妈摇摇头:“她们最多可以操纵一个人的行为,但别人心里怎么想可不知道,更控制不了。那年夏天,针对母系氏族的大小运动陆续开始。女皇,也就是岛雅的奶奶被迫自杀,朝中女性官员及其党羽遭到沉重打击,权灵奘也连受重创。”
岛雅居然是王族,还是王族中血脉最纯正的一支。怪不得她天生贵气,举手投足透着大小姐的娇纵劲儿,就算踞身暗无天日的高塔也衣食讲究,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松弛感满满吧。
妈妈叹了口气:“她是真正的公主,可惜生不逢时。我知道,若不是那时社会动乱,她和无名定会掘地三尺把我找出来。可她们自顾不暇,过了几年,权灵奘人的势力被大幅削弱。她们屈居鸣哀塔,只有王军内部或者偏远地区不成气候的巫女可以在外讨生活。”
“岛雅和无名定是见到你这张脸,猜测可能是我的女儿。可万一我去世只是障眼法,这里面定是有天大的筹谋。所以,她们不敢冒险,只能留下线索让你自己去找。毕竟如果你真是我的骨血,找到我是必然之势。”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骄傲。这两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姑娘啊,还和年轻时一样,心细如丝,聪慧过人。
何以肯定我便能找到母亲了?想到昨夜种种,我还心有余悸。
“傻丫头,因为它呀。”妈妈点点我胸前的挂坠。
琉璃玉兰究竟有何特异之处?许绍说过,他这次下水戴着这块琉璃,才会穿越到古滇,落到石板巷。我因为寻找许绍,虽然落水时没戴琉璃,但也来到这里。
一切似乎都始于脖子上的玉兰花。
“许绍来到这里,可不是因为下水,更不是因为游到了陈府大宅,那些只是巧合。即使不下水,只要还在俞元地界,只要有人戴着这块琉璃,我就能把他召唤而来。不信你问问他,当时是不是正午十二点?”
许绍说过,下水时将近正午。如此说来,整件事情皆在母亲的计划之中。
妈妈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笑:“这个吊坠一看便非凡人之物,必有人会贪心据为己有。既然如此,此人也不算全然无辜,借来帮我个小忙未尝不可。”
“妈妈如此大费周章,是想要许绍帮您什么忙呢?”我大惑不解。
“不是帮我的忙,是帮你的忙。”妈妈淡淡道:“灾难要来了,而你魂穿千年,这里的肉身只若一具行尸。我要他助你一臂之力,带着妈妈的礼物一同去往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