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拍着父亲的手臂：“老弟，不对，现在要称丈人了，哈哈！”他干笑几声，抽着气道：“并非女婿故意重提旧事。只是当时谁人不知，玉芜是钦定的大巫女。她才貌双全，温柔可人。成婚那天，多少好男儿痛哭流涕，嫉恨你这外乡来的学徒匠，怎么就摇身一变俞元首富，还娶了大家心目中的仙女！”

父亲脸上的红晕登时消了大半：“好女婿，这话可不能乱讲。玉芜虽偶得天资，但并非权灵奘中人，更谈不上什么钦定的正使。她不过是被岛雅蒙骗，稀里糊涂地参加了两次典会。”

“哈哈哈，丈人多心了。如今再没有权灵奘，玉芜亦仙去十几年了，没人会翻这个旧账。”将军吃吃笑着。

“那也未必啊。”我走上前去，轻轻拭去将军胸前的酒渍。后者虎躯一震，抬头看我的眼睛里居然带了一丝羞涩。

我开口道：“权灵奘虽然没了，但余孽还大有人在。我已当你是夫君，小女子奉上两份大礼，君可收得啊？”

鞒将军道：“谁人忍心推辞娘子的好意？那不是太狠心了吗？”随即笑意盈盈，等我动作。

“可是……”我假装害怕，偷瞟一眼父亲：“礼物现在父上手里，怕是父亲不舍得呢。”

“怎么可能！父上与我现在是亲上加亲，若是父亲大人不舍得，女婿可不答应啊！”将军的大手攀上父亲的肩膀。

“说的正是，女儿开口便是。”父亲沉声应对，朝我一侧的丝袍却隐隐透出汗水的印记。

我朗声冲众人说道：“得令！侍卫队，把贼女玉岗押上前来！”

“等等！”父亲疾言道：“玉岗服侍爱女尽心尽力，何罪之有？”

“女儿最近才得知，巫医玉岗，早年与权灵奘人交往甚密，还曾接受正使面授权灵奘经书。女儿知道父亲爱护下人，但此人绝不可包庇，否则陈府的清白恐怕毁在她一人手里！”

“一个巫医而已，还待宴会之后我与将军细细查问。”父亲仍不松口。

我眼泪汪汪向将军恳求道：“夫君，我听说权灵奘人最擅魅惑，您可一定要帮父上主持大局啊！”

鞒将军与父亲对视着，父亲的手慢慢滑落下来。客人们自觉让出一块空地，玉岗被侍卫拖到大堂中央。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头发散乱，脑后被歪斜的簪子刺破，隐隐滴着血。她的大眼睛饱含泪水，却一颗都没有掉下来，执拗地盯着父亲。

“娘子以为应该如何处置贼女？”将军问道。

“我陈府嫉巫如仇，与巫女势不两立，在废除母氏中功勋卓越，父上大人以多年对皇室宗族与俞元的忠诚荣登城主宝座。今日我献给将军的第一份大礼，同时也送给父亲，祝俞元城的敌人有如此女，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环视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与期待。玉岗目空一切地高昂着头。我拍拍手，岛罕从门外走进来。他双手推着一个铁笼，笼里盛着两条骨瘦如柴的猎犬。四个大汉抬着一方铜碑，颤颤巍巍地放在堂中央。

“这不是祭祀广场的铜碑吗？”一位看客尖声说。

我大声答道：“对，也不对。俞元人都知道，陈家以制作铜器闻名滇国内外，这尊铜碑便是仿造祭祀广场上有名的血染碑而造。血染碑顾名思义，便是每次祭祀活动中都染血最多的那尊。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以前巫女邪术为了拜祭神灵，每年都会把三位罪大恶极的人绑在铜碑上，以肉身相对雨林中最凶猛的野兽——蟒蛇、老虎、豹子。如果罪人能打败野兽，那他便可恢复自由之身。而血染碑所对应的猛兽是老虎。大家知道，老虎最擅撕扯，因此这座碑每年都是以血相洗，罪人的惨叫声绕梁三日不绝。”

“不过，感谢将军与父上大人，滇文明中以后不会有人再受到此等陋习的折磨。现在就让贼女玉岗为她的选择与信仰献祭，让在场的每一位成为这历史性一幕的见证人。”

“丑陋的过去结束了，一个新时代开启了。大家不要忘记，这一切都归功于将军与城主多年的付出。”语毕，全场一片欢呼，我在掌声中退后，所有人看着铜柱前面的玉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