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我大致上可以确认,她一向谈吐得体,举止有礼,有别于寻常百姓,家境应该是相当不错的。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可以抓一下的“小辫子”吧?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换一下思路呢?
“哦,是这样的,”我试着这样说道,“孙姑娘来自东吴,也算是背井离乡了。如此不辞辛劳,远道而来,敝方一直不曾有所表示,本座此刻想来,也深感照顾不周,甚是失礼……”
“哦,赵姑娘的意思就是,希望民女到府上去,为民女接风洗尘,以示友好?”孙姑娘这样回应道。
这一下,倒是轮到我尴尬了:本来,我的意思就是,希望她到我的居所走一趟,我呢,就可以借着作东之利,相机行事。
只是,她的目光甚是犀利,点破了我的这点小心思。这样一来,我倒有点摆“鸿门宴”之嫌了。
“哦,”我试着这样分辩着,“孙姑娘是不是有点误会了?我们这锦官,直属于相府,因此,本座此举,也就是相府的意思……”
只听她淡淡一笑:“赵姑娘,你的意思,民女隐隐也能有所体会。只是,民女只是自发而来,一直以来,都不曾带有官方的文书。因此呢,对于府上之行,恕难奉陪……”
她不“奉陪”,如此软硬不吃,我还能怎样呢?既然她只是私自前来,属于个人行为,不代表官方,我若是硬要以官方的名义,请她赴宴,也不见得就理直气壮吧?
新春将至之时,孙姑娘找到我,说自己打算回江南省亲。
“大年将至,”我客客气气地说道,“回家省亲,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哦,民女多谢赵姑娘恩准……”孙姑娘致谢道。
“届时,如果能够确定归期,”我试着这样说道,“本姑娘将挤出一点时间,前往迎接……”
孙姑娘淡淡一笑:“据民女所知,赵姑娘手下,异地的织工,为数当不下百十人,如果每一位织工省亲归来,赵姑娘都如此迎来送往的,只怕,只怕也会深感分身乏术吧?”
我不由得暗自心惊:这位孙姑娘,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如此出言挤兑本姑娘,意欲何为?
嗯,最近这百来天里,她一向安分守己,低调行事,和那些普通的织工相比,看不出有何异样。现如今,她再次婉拒,自然也是不想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她。
如果她真是为着某种目的而来,那么,默默地离开,再悄然归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潜伏,蛰伏?这,这大概也就是细作的基本功了吧?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和她,似乎都是在暗自较劲?
好几个回合下来,我就觉得,自己不曾占据什么上风。打个不甚恰当的比方,就像一个壮汉,自忖力大无穷,较量之际,出拳之时,力道十足。然而,那拳头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之上,或者说是打在了流水之上!自己所能够相像的那些战果,并没有出现。
从这个角度看,她如果真是我的对手,确实不容小觑!
用民间俗话来说,这种人,水泼不进,软硬不吃。
她不到我那儿作客,不接受我的好处,不让我有施恩示惠的机会。是啊,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手软。她心里很清醒,也很警惕,因此,对于和赴宴相关的事情,一概不理。
她如此小心谨慎,就是怕授人以柄?
还有,她的真实身份,一直都是扑朔迷离的。
在我面前,她习惯于自称“民女”。
从表面上看,这也没什么的,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是啊,这锦官,确实是个官衙,官办专营。孙姑娘自称民女,最主要的一点,似乎就是,她坚称自己来自民间,没有官方背景。
从表面上,这似乎有点卑微,而实际上,她也可以凭借这些“理由”,省却不少应酬,婉拒不少麻烦事。也就是说,对我这样的锦官主管,她都可以不买账,都可以置之不理。
而我呢,也拿她没办法。
有时候,我也曾这样想,我这样做,是不是在捕风捉影了?
几经思忖,一次次反复地琢磨,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连这点警惕之心都没有,我居此高位,又有何意义?
是啊,她要真是“民女”,那还好办,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是我这个锦官主管多心了,甚至,我还可以给她赔个不是。
然而,如果她真是为着某种目的而来的,那又如何呢?
就说“民女”一词吧,在我的手下,民女多的是,一抓一大把的。只是,这些“民女”之中,有谁会跟这孙姑娘一样呢?特别是,在眼神、风度、气质等方面!人的直觉和灵感,一般都是很灵验的,不宜等闲视之。
有所警惕,有所保留,有戒备心理,这一切,都没有错!
其实,目前,我深感棘手的倒是,我没有第一手的证据!
是啊,我也曾这样想,但愿,但愿是我多心了。
只是,再回到现实,我依然会觉得,居安思危,还是很有必要的。
要是小瞧了这位孙姑娘,只怕到时会后悔。
是啊,在这些日子里,我一直提防着她。
而她,何尝不对我保持着戒备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