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有佛有道,还有真空教。
佛门有大乘也有小乘。
大乘佛门里这“石佛庙”是出了名的“全国连锁”,到处都有。
特点便是庙不大,佛不小,入门见枯树,进堂有石佛。
佛门中佛陀极多,什么弥勒,如来,燃灯……
这石佛庙的石佛,往往雕刻得模糊异常,似佛非佛,似我非我,乃是有我相、有佛相、有众生相,实则空相无相。
石佛庙盛行还是在大楚初建国。
楚太祖屠龙便在石佛庙修行,但有烦心事,便往石佛庙对立禅坐。
只是楚太祖后,石佛庙凋零迅速。
因为百姓拜佛等同求神,求神肯定有事才求神。
相较下,掌财的佛,掌姻缘的佛,掌福禄寿的佛,更好求拜些。
这石佛庙入门烧香拜佛,实则拜求的是自己。
除楚太祖那等人物屹立天地,能求自己,世上谁又能这般。
曾闻释迦故去时有言,不立塑像不许求拜。
大乘佛僧为传法布道,退求其次建石佛庙。
但人性面前,石佛庙没落也是必然。
姜烛之抬头看着门头上斜挂破朽的匾额良久,叹了口气。
脑袋斜着朝门内看看。
庭院内石板破败,杂草顽强从缝隙中钻出,枯树已被砍干净烧掉。
里头没人,庙堂三道门关着的门扉处,靠睡着一个乞丐。
“干掉了十个,三十二还剩二十二,还是整数好算。”
跨过门口,进入门堂,一眼看到雕刻粗糙的石佛。
别的大佛都有底座,这石佛则保留原石作底,只雕琢上半部分。
庙堂屋顶坍塌破朽,皎白月光穿透空隙撒下,部分落在石佛上。
姜烛之看这长着青苔的石佛,周围萤火飘散。
他莫名觉得这东西阴沉,冷厉,可怖。
石佛四周以及角落,靠睡着十来个乞丐。
算上门口一个,数一数,共十五个。
“还剩七个……应该是六个。”
走出前堂,便入中庭,这里四处还睡着几个。
数一数,正好是六个。
“对上了,那人说袁老八真正练功时间是子丑之间。”
“练功地点在石佛庙最后面,不准任何人靠近。”
“真会挑时间,知道这时人睡得最死。”
躺床后,至少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入睡。
现在还不到子丑,他走到后堂门口贴靠着——等。
以他能力对普通人都不可能走正面,更何况是拳师。
只是这么等……时间很接近凌晨。
这个时代没网络没电器没娱乐,入夜后人们睡得早起得早。
太阳升起时,也是百姓开始劳作生活之时。
正是这些乞丐开始苏醒的时候。
这个时间去偷袭,万一不成,闹出点动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不成功,便成仁,搏一搏,死便死了。
他要在这里找个立足点,就必须找切口融入这里。
乞丐群,是他目前唯一接触到的切口。
等待之际,胡思乱想,便也度日如年,满是煎熬。
夜色下,惠山县城东一处大别院里灯火还亮着。
房间里咳嗽声一阵接一阵。
晃动烛火映照下,床上女子锦绣面容单薄憔悴,旁边老者安静把脉。
身边还有几个女子一同站着。
瞧着病榻上的好友娈宴这般模样,自己也披裹袄子的武狮妻也很不是滋味,心中自责更甚,懊恼为何要举办这次运河合鸣。
良久,老者才松开手,把手塞入被褥中。
“肺部呛水,寒邪入体,所幸并无伤寒。只是受了些惊吓,心神未定。老夫开一副止咳药安神的药,熬了便好。”
“可是大夫,我妹妹她发烧……”
“发烧只是呛水受了寒,眼下更要紧的是呛水严重,咳嗽伤了肺。若不能止咳,这般下去,很容易成痨病。”
武狮妻点点头,身旁丫鬟领着大夫下去。
“姐姐……”
听到娈宴发声,武狮妻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不怪姐姐。姐姐苦了这么多年,总算要离了这等苦海,过安生日子了,离开前庆贺一番,结束往昔,妹妹也欢喜。”
武狮妻闻言,内心更是自责。
“不说这个了,姐姐,有件事还劳烦你——我落水后,在里头挣扎,本已绝望,是有人救了我。那人好像是个和尚,十六岁左右,黑衣黑裤。具体我记不清了,只知道他面容周正……当时周围很多人看到了,去打听一下吧。”
本就愧疚的武狮妻,连忙点头。
这人不光救了娈宴,也是救了她。
要是娈宴因此死了,那她大概也会投水自尽吧。
同样夜晚,另一处大宅府邸中,书房里,亦是灯火明亮。
披着裘衣的女人,看着桌上两张纸在发呆。
一张开头写的是“朱雀桥边野草花”。
另一张开头写的是“天下风云出我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