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先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去找那位藏医。”贡嘎朗杰在和前台登记完信息要到房卡之后,转过头说着,并递给了冯晓峰和吴倩一人一张房卡。
虽然冯晓峰和吴倩都很着急时间,不过确实天色已晚,需要休息。
等到下午五点多,就在旅馆的负一楼,他们吃了当地养殖的地锅鸡,味道很浓郁,吃饭的时候,他们能从窗户看到很多人都在外面走动。
两人便一起去看看,很快他们发现旅客们是在拍摄南迦巴瓦,现在时间刚刚好,夕阳马上要来到了,那个时候的南迦巴瓦会被阳光染上一层金色,奉上所谓的金顶美景。
这样的美景当然不能放过。吴倩回旅店拿来了专业的摄影机,架设在相对好的位置,等待记录这一过程,冯晓峰则一个人选择了一处大岩石,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坐下,有些高,但是能远离一点旅客们的嘈杂交谈声。
冯晓峰感受着风吹过大峡谷更加快速了,冷冽的吹向他的脸,让他觉得有些凉爽,但并不刺激。在峡谷中有“呼呼”的低吼声,是山和风在说话,峡谷底下是一条河流,由于并不是汛期,所以河面并不宽大,这条河的源头就是南迦巴瓦峰。其实村落离南迦巴瓦还是有很远的距离,离河流也有很远的距离,听不到水流的声音。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明显,只觉得阳光逐渐从山脚移动到了半山腰,半山腰的阳光把山变成了两种颜色,墨绿色和黄色,很明显的分界。
起初的太阳光移动很慢,等到了半山腰,似乎移动的速度肉眼都可以看见了,那条明显的分界线在缓缓的上升,阳光的颜色也开始变深。人们的交谈声更大了,直到阳光变成了金色,那样的金色亮而不刺眼,本来是雪白的山顶很好的反射着这样的光,映入人们的眼中。
那便是冯晓峰眼中的全部。一座金顶的南迦巴瓦峰。分界线刚好截断了山顶的白雪,金顶出现就好像见证奇迹一般,金顶的美丽倒影在河流中,河流仿佛都变成了油画般,山中的绿和微风刮来的片片浮云掠过金顶,美不胜收。
冯晓峰想起来了和妻子结婚时候的度蜜月,在蜜月期间他们去了青岛,享受啤酒与海风,他们去爬崂山。从海边出发,往山上爬去,妻子体力不好,冯晓峰就总是耐心的停下来等她,直到妻子实在走不动了,他就扶着她,然后背上她,最后终于登上山顶,上来时候的海边已经变得很小了,海岸线像一张弓蜿蜒着,海风铺面而来,在那时也是夕阳暖暖的照过来,照在冯晓峰和妻子的脸上,他能清晰记得那张因为甜蜜幸福带着灿烂微笑的脸,他轻轻的轻吻在妻子红扑扑的脸上,对她说着麻腻的情话,妻子就会靠向他的肩膀,那时候的风也是呼呼的,不像南迦巴瓦的风有些冷峻,那里的风是暖意的带些海的咸味。
回过神来的冯晓峰发现分界线又上移了一段了,阳光的颜色也由金灿黄色变成盐鸭蛋黄色,依然的美不胜收,冯晓峰走下岩石,看着吴倩也在欣赏着这美丽的风景,吴倩对他说
“原来世界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我们都还没有去看过。你会没事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你妻子一起去看遍万水千山了。”
冯晓峰苦涩一笑,他何尝不想呢。
在看完金顶的奇美景象后,赶路一天的冯晓峰和吴倩便回去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八点他们便起来了,天还没有完全亮,冷风呼啸,比昨天下午冷太多了。冯晓峰和吴倩忍不住的打着寒颤。贡嘎朗杰解释着为什么高原上没办法开空调的原因。
在路上,两边的风景虽然很美,但三人都没有欣赏,他们目标只有一个——藏医。
由于是贡嘎朗杰亲自找人的原因,很快他们便找到了那个藏医,他当时不在寺庙中,而是在附近的村寨出诊,那藏医看着年龄并不大,三四十岁的模样,身着喇嘛的服装,看诊的时候说着藏文,和村民轻松地交流着,看到吴倩冯晓峰一行人来了也不在意,他开始放血治疗。
放血治疗是藏医的一种医疗方式,他通过在相应的穴位放血来达到治疗的目的。只听那藏医用塑料绳子扎住胳膊上面一些的地方,让经脉突现在病人的手臂上,边扎紧塑料绳,嘴里边念着些类似经文一样的话,然后拿出一把刀,在病人的一根血管上轻轻一点,流了些血出来,不过没过一会,便停止了,之后便松开了塑料绳子,治疗就结束了,之后还需要回访来看情况。
贡嘎朗杰发现治疗结束,赶紧上去搭话,说明来意,并且把冯晓峰的情况说清楚,只见那位藏医点点头,同意了帮忙看一下,藏医的诊断方式似乎和中医无差,冯晓峰感觉藏医和中医一样对他进行了望闻问切,藏医眉头微微一皱,摆摆手,过去对着贡嘎朗杰说着藏文,吴倩倒是在一旁拍摄记录着,冯晓峰也只有干着急了。
贡嘎朗杰点点头,藏医却开始收拾东西作要走的态势。
冯晓峰有些急了,想去拦藏医,但被贡嘎朗杰拦下来了,贡嘎朗杰对他说
“医生说,他现在也拿不准,但是确实感觉到你的隆不对。”
“什么隆?”冯晓峰问。
“哦~就是气,藏医好像认为人体存在‘隆’‘赤巴’‘培根’三大因素”贡嘎朗杰说着不自觉用了藏语的词汇,这些词的普通话翻译他总是会想一下,“也就是气,火,土和水,而你的气出了问题。”
冯晓峰觉得这和五行说有些相似,点点头,但又急着问“那为什么他这就走了呢?没得治吗?”
“哦~并不是,他让你明天早上尿诊。”
“尿诊?现在不就行吗?”冯晓峰疑问。
“冯哥,你不知道,藏医尿诊是一门学问,要早上的第一泡尿才可以。”贡嘎朗杰嘿嘿的笑着说。
冯晓峰觉得有些尴尬,没再接话,当天他们回到了贡嘎朗杰的村寨,这里没有什么游客,都是本地人,他们吃了当地人真正吃的食物,在晚上,吴倩和冯晓峰想起来来到XZ之后,由于一直的紧张行程,还没有跟小张两人联系呢,于是冯晓峰拨通了小张的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却无人接听。他们又拨打王盈盈的电话,却也是电话已关机,他们有些担心了,但两个大人不至于无缘无故失踪吧,除非龙眸幻瞳做了什么,可他们也只有担心,没有别的办法了,希望别再哪天的新闻上看到他们两人。
第二天清晨,冯晓峰终于是憋不住了,他本来在早晨六点就有了尿意,为了让第一泡尿准确,他憋到了八点多,然后见到藏医后终于解放了,他看到藏医把他的尿放到银碗中搅拌,然后观察尿液的颜色、泡沫、气味、漂浮物等等物质变化,然后摇摇头,又过来扭着冯晓峰的头,观察眼睛,舌头,又是摇摇头。
藏医开口说到什么,用的是藏文,同时贡嘎朗杰当起了翻译说
“先生,你的病我无能为力。”
“没事,我们也是试试的心态”冯晓峰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内心却很绝望,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次的否认他还能有救的希望。
“不过,我的师傅或许能救他。”贡嘎朗杰继续翻译。
“帮我问一下,他的师傅在什么地方。”冯晓峰听到能救他的时候,眼睛都开始发亮,吴倩也好奇起来,然后紧张的看着贡嘎朗杰等待着他翻译地址,那么他们就可以马不停蹄的过去,这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只见藏医摆摆手,又说道着什么。贡嘎朗杰也是没有第一时间翻译,反而是也用藏语问起了什么。
这倒是让冯晓峰急了,他迫切的等待着贡嘎朗杰转过头来跟他翻译,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哈巴狗,憨憨的望着门一样,望着贡嘎朗杰。说了好一会,贡嘎朗杰转过头了,他要说了,冯晓峰盯着贡嘎朗杰的嘴巴,希望在他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是可以救他的话。
“他说他师傅在冈仁波齐的曲谷寺,冈仁波齐也就是一座圣山。”
冯晓峰还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呢,结果贡嘎朗杰却没说了。
“怎么没了?刚刚说了那么多?”冯晓峰疑惑的问。
贡嘎朗杰有些想了想,“哦~还有他说他的师傅会药浴法,能够净化世间恶毒,只不过你...”
冯晓峰都要急死了,贡嘎朗杰在关键的时候停顿一下,让他的心在期盼中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气有问题,五行所缺,据他的了解,需要补齐五行,也就是收集五行之物来作为药浴的药引。”
“那我可以去找,你问他我去哪里找?”冯晓峰听到只是缺药引,还没有意识到艰难。
“我已经帮你问过了,要找到纯净的五元素的药引,一般的地方取不到,要去不一般的地方去,南迦巴瓦峰上的血红金日为火,哲古草原的牧草之灵为木,羊卓雍措的湖心碧波为水,珠穆朗玛峰上的万年冰晶为金,冈仁波齐的金塔圣土为土。”
“什么?这这...”冯晓峰没想到这些药引都这么讲究,都是些他根本没听说过的地方,除了珠穆朗玛和前天还在的南迦巴瓦峰。
“那是不是直接没救了。”冯晓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吴倩给他支撑了一下。
“冯哥,你别急,也不是完全不能拿到这些药引,只是地点都距离太远,而且取药引的方法都很特别,所以我才有些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冯晓峰和吴倩确认了下刚刚贡嘎朗杰说的地点,确实都相隔很远,几乎直接穿过了整个XZ,如果真的要按这样的路线走,又会多花费很多时间,再加上跟拍藏医的时间,不知道会不会错过与小张他们汇合的时间,但现在也只有去搏一搏这样的机会了。
“那去药引的方法都是什么呢?我们岂不是要回南迦巴瓦峰一次,还要登顶吗?”冯晓峰问道。
“南迦巴瓦峰的火已经取到了。”只见贡嘎朗杰对藏医说着什么,只见那藏医从身上拿出了一截什么,然后在手中打开,一吹竟然有火星若隐若现,发现是个火折子。
“这是通过聚焦照在南迦巴瓦峰山上的火红夕阳阳光而点燃的火折子,这个火折子的火星就是南迦巴瓦峰的血红金日之火。”
“那太好了,火已经解决了,还剩下四个,那个呢?”
“还有四个,哲古草原的牧草之灵,需要在夜晚,牵着一头小牛,去一大片草原上寻找,运气一周才能找到,而羊卓雍措的湖心碧波,并不是真的要潜入到湖底去,羊卓雍措是圣湖,需要在湖边上的垒石头,并在湖边用心祈祷七天,收集石头上的水波溅上去的水珠。还有珠穆朗玛峰的万年冰晶,这个需要到珠穆朗玛,在靠近顶峰的位置挖出的万年积雪,以及最后那项,他说他也不知道,只有他师傅知道怎么取冈仁波齐的金塔圣土,而且也要花费很多时间。”
冯晓峰和吴倩都听傻了,这样的难度确实不小,何况还要去挑战珠穆朗玛峰,这属实有些困难了。而且时间上确实跨度很大。
但是这次吴倩却很快下了决定,并且坚定的告诉冯晓峰原因。
“你的妻子还在等你,既然是机会,那么我们就要去尝试,更何况这是接触这位藏医师傅的绝佳机会,说不定能拍到别人无法拍到的素材,古老的藏医传承。台长那边你不用担心,事后我自会跟他解释清楚情况。”
冯晓峰心里一酸,已经好久没有人对他说这些话了,心中一股暖意,眼眶竟然有些湿润,在很久之前,他记得,那时他妻子才会这么跟他说话。
“好,我们去试试。”冯晓峰声音都有些哽咽的说。
“你们考虑清楚,我都觉得非常困难,我知道藏医厉害,但他的师傅我并没有见过的。”贡嘎朗杰说。
“没事,我们决定了,现在就续签导游,你就给我们带去那些地方就行,拜托了。”冯晓峰的语气也变得坚定了,贡嘎朗杰能看到冯晓峰的眼神中有着对生的强烈渴望。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这几个地方虽然都是旅途上的景点,但是有一个非常难完成,那就是珠穆朗玛峰。”贡嘎朗杰有些于心不忍,可还是继续讲解到“你们知不知道,珠穆朗玛峰并不是说上就能上去的,我给你们算一下,首先珠穆朗玛峰并不是随意进入的,如果要登山就要申请攀登许可证要花钱,装备要花钱,食宿氧气等等都要花钱,还有一点时间上,你们不能直奔珠峰峰顶而去,而是要在大本营进行登山训练,适应高海拔的登山强度,之后才能发起冲刺,这样最快需要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一趟下来一人需要准备四十万的钱才够用。”
刚刚在冯晓峰眼中燃起来的星星之火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冯晓峰哪里知道这种有着生命危险的事,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花费那么多钱和时间去,最关键的在于两样东西在他这里都没有。
冯晓峰一时语塞,他想说些什么但说不出来,吴倩也面露难色。
冯晓峰能想起在学校学到的一篇课文,那是中国登顶珠峰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里写着在最后的冲刺阶段,一行人没办法全部到达峰顶了,于是出现了三位勇士,他们如何的和死神拉扯,如何战胜高原,如何站在珠峰的山顶,他此刻明白了那些人是真正的华夏勇士,作为国内登顶的第一人,他们登顶的会多么困难。
贡嘎朗杰点起平时不会点起的烟来,他看着刚刚眼中还冒着希望之火的男人现在像条狗一样坐在那边,他缓缓吐出烟雾,看了看藏医,他在那里闭目念经,他又看了看冯晓峰,深深的吸了口烟,说道
“我这里有个办法,但很危险。”
冯晓峰看着贡嘎朗杰吐出的烟圈在空气散开,好似又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燃烧起来。
“什么办法?”
“先说好,要看你们运气了,而且真的非常危险。”
“您说,我真的没办法有机会的话,我愿意冒险。”
“是这样的,我在年轻的时候在珠峰那边结识了一些朋友,其中有几个夏尔巴人,虽然他们已经不再带人登山了,但如果你们能拿出些钱,我帮你们请他们出山,只要能请到一人,那就算解决第一关。”贡嘎朗杰的烟燃尽一半,他做了个弹烟灰的动作,把烟叼在嘴里,用双手却比了一个十的手势。
“这些钱应该能凑到。”冯晓峰咬了咬牙说。
贡嘎朗杰又继续说道“我会联系那些朋友,在到达珠峰前,就知道能不能联系上了,如果没有人愿意接下这样的活...”
“那时候我认命了”冯晓峰接过话茬。
“好,那我们出发。”贡嘎朗杰爽快的说,他丢掉烟,神色凝重。
他们告别了藏医朋友,又重新踏上了行程,在车上,三人沉默良久,司机贡嘎朗杰突然唱起了歌,是用汉语唱的。
“路上咯。牛马咯。家乡咯。”
随着歌声,冯晓峰和吴倩也慢慢放松下来,这种又在路上的感觉,不可言说。
那些未知未来,不能想象,只有无限的期待和祈祷。
“在路上的感觉挺好。”冯晓峰自言自语的说。
吴倩想起了她的求学之路,小时候的她任性跋扈叛逆,长大后她不喜欢父亲给她安排的出路,作为一个新闻传播台的台长女儿,却一心想要学艺术,她喜欢戏曲,她喜欢绘画,可是这一切都在被剥夺,很多的时间都被训练了摄影,口才这些她并不喜欢的东西了,她瞒着父亲偷偷学画画,偷偷学唱戏,导致于她的时间总是很挤甚至不够用,她的父亲觉得她的学习落后,于是又更加的加重了那些课时,于是她终于不能偷偷学了。
在一次和父亲的吵架中,她说漏了嘴,她说出了她喜欢唱戏和画画,父亲火冒三丈,联合母亲一起逼着她丢掉了那些喜欢的画笔颜料和戏服,她起初很恨她的父亲,但她知道那时候没办法和家里作对,只有学业有成之后,她才能决定她的命运,也许也是赌气,到那时候当她毅然决然的放弃新闻传播工作,这个她完成了父亲所有期待的时候,父亲再也不能说什么了,那时候她将追赶上那些她丢失了的时间,也许是一首曲,也许是一幅画。
“嗯,我们正在追赶时间的路上。”吴倩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