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幼时在孤儿院长大,比起周遭同伴的要么残疾要么身患重症,自己起码四肢健全智力正常,靠着国家政策扶持读完九年义务教育,然后凭出色的高考成绩考入重点大学,他去大学报到的那天,孤儿院老院长送他到火车站,然后一路目送自己走进候车厅大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抹眼泪。
他想起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后,那帮已经在社会上打拼的孤儿院朋友比自己考上大学还高兴,一个初中辍学开大排档的口吃哥们特意在那天晚上闭门谢客,在自己的大排档帐篷里为他开了一场特殊的升学宴。酒阑宾散之际,口吃哥们拿出一摞红包,结结巴巴解释说是孤儿院的兄弟姐妹送给他的升学宴红包,托自己交给展轩。
他想起自己靠着奖学金、助学金跟打工收入,艰苦完成大学四年的学业,考取教师资格证,然后义无反顾地参加了国家支持贫困山区教育计划。
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展轩懂得知恩图报。如果没有国家的帮扶政策跟社会上好心人的捐助,自己根本不会有立身之本,而现在,他要走向更贫穷更落后更需要帮助的偏远山区,让这种力量生生不息,薪火相传。
他想起老校长对他的百般器重跟殷殷叮嘱,他想起出发搬书那天孩子们童真而渴望的眼,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哦,他当时笑着答应他们一定早去早回,把新书搬到校图书馆让他们看个够。
然后他就出车祸死了。
他食言了。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问他:“为什么你从小就被父母抛弃?”
“为什么别人生来锦衣玉食,而你却要早早为一日三餐发愁?”
“为什么别的大学生能尽情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而你却要在烈日炎炎下套着厚重的毛绒外套发传单,差点中暑休克?”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你如此不公?”
“为什么,偏偏是你?”
展轩似被那声音问住,低头沉默不语。
半晌,展轩沉吟开口:
“世道纵有不公,却也有更多温暖善良之人。
“况且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纵然一时困苦,岂能怨天尤人!”
“左右不过一句问心无愧罢了!”
一刹那!万千华彩扫荡尘埃,栩栩浮光拨云见日。
笼罩在身边的迷雾尽皆散去,展轩终于看清了脚下的路。
他抬头,盘结交错、曲折回旋的宫阙近在眼前。
正殿牌匾上书遒劲有力的“仙宗”二字。
他终于通过了问心梯的考验,成为了仙宗一名光荣的——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