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叶微微飘荡，向着离那个电话更远的方向飘去，而船上三人则死死盯着那个电话。
就这样，对峙了不知道多久，船朝那个方向飘，电话就往哪个方向飘，而可能是船上载了太多人，它飘动的速度始终比电话线慢一丝……
终于，终于，那一刻到来了。
叶舟外的保护膜泛起一阵涟漪，摩耶麻木地看着那该死的电话连着电话线落在了叶子上。
它躺在船的中心，不断震动，里面还有一些微小的声音传来，仿佛正在等待着有人拿起它。
伏慕云和小白眼巴巴地看着摩耶：“现在怎么办？”
摩耶木然道：“已经被赖上了，没办法了，接吧。”
事已至此，逃避无用，只能正面应对。
伏慕云拿起电话，不带一丝犹豫——他其实已经好奇蛮久了。
还未开口，就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急切而沙哑、甚至是绝望地呼喊道：
“喂？喂？请问能听到吗？拜托了，真的拜托了，如果能听到的话请回个话吧，我们需要帮助……请救救我们……”
那绝望的呼唤扩大起来，充斥着整个叶舟，伏慕云迅速地回答道：“我在，怎么了？”
“——”
紧接着，是一秒的沉寂，一秒是短暂的时光，这沉寂却好似有千百年漫长……在那死寂的寂静之后，竟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无数人的呼声聚集到一起，如同山呼海啸，这声音中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仿佛是身在地狱里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摩耶默默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中恢复了虚无。
——之前听不见、看不见，是因为那所有的心意都被束缚在电话之内，而当电话落在船上，被伏慕云接起，相隔遥远的距离，心意就此相通，能够听闻。
欢呼只是瞬间就沉寂下来，对面恢复了安静，之前说话的那个人飞快地说道：
“您好，我们是第九七二号标准物质宇宙‘参商宇宙’仅存的文明，刚刚，体感时间约十五分钟前……我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我们的宇宙崩塌了，所有基本常量都在错乱中化作了连零也没有的虚无。
强大的圣权们与宇宙的基本原理相合，已经和宇宙一同消亡，只剩下我们这个超星团文明，被圣权们最后的力量保护……他们把我们安置在了最后的【摇篮】里，只剩下最后的通讯工具与外部连接，圣权们说若能联系上你们就还有希望……慈悲的【禅】啊，请救救我们！”
那绝望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依旧微微哽咽着，于是船上的人们知道，这是一个凡人。
所谓的凡人，羸弱到连自己的肉体本能都无法掌控，他们的心被身体激素所影响，哪怕是心想要坚强，肉体却在哽咽，如此可悲——这是先天神圣们从未有过的感触。
而凡人所说的话语，又令神圣们感到茫然。
——他在说什么？
伏慕云只能听懂这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文明，在向文明“禅”求救。
慈悲的“禅”……在其他文明眼中，禅竟然是慈悲的吗？
可若是这个通话是通向“禅”的，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们手中？
“他所要找的禅，已经不复存在了。”摩耶静静地说道，“伏慕云，我们的文明过去名为禅，现在亦如是，只是现在的我们，分为了无数的果实，每颗天上果实只有在坠落之时才会相逢，而相逢的果实，又身处于地狱之中……我们知晓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天理之外亦有天理，可是我们没有这样的余裕，我们光是挣扎就已经耗费了全力，怎会成为其他文明眼中能拯救世人的慈悲的禅？”
“他要找的不是我们。”她说，“他要找的是那个尚未坠落的文明。”
伏慕云有些茫然，而小白在茫然之后，有些失神。
之前遇见的异状，她没有忘记。
仿佛来自不同时代的行者们，还有现在……向着“过去”求救的文明……
——果然，是“黑洞”。
“慕云。”小白说，“问一下他那里是什么年份。”
伏慕云便照做。
“……标准时间轴的年份吗？”通话的对面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紧要关头对方还会问这个，但他仍是说道，“现在是太一历三百三十三亿年。”
……多少？
小白只是想确认某种东西，但这一问把这一船上的所有人都问茫然了。
就连禅定的阿特曼之影也微微抬头。
一万个一万年是一亿年……三百三十三亿年，有三百三十三万个一万年，是八十多万个伏慕云和小白所经历的时光。
这个数字连他们也感到漫长。
他们茫然无比，只能又眼巴巴地看着摩耶。
“……可能是毁灭之前的年份。”她也茫然，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全都葬进了这片海里。”
茫然的伏慕云，只能抬起电话，干涩地问道：“……我该怎么救你们？”
他突然觉得这个电话线是那样长——比看上去要长太多太多了。
“怎样……？”对面也茫然了，但还是快速说道，“我们希望请【世尊】……不，菩萨，一位菩提萨埵就好，我们的文明只在一个小小的摇篮里，菩提萨埵的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很简单的，很轻松的，我们也不重，我们已经不剩下多少东西了……真的，只需要来一位菩萨就好……只需要过来把我们带走，让我们得以留下存续的种子……”
伏慕云缄默。
对面的声音愈发绝望：“阿罗汉……哪怕是阿罗汉也行……不带走我们也行，哪怕只有信息库……”
“慈悲的禅啊！”
那声音终于开始哭泣，羸弱的凡物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哭泣道：“救救我们……”
第二次。
伏慕云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