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到了镇上集市时，刚好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不得不说，这拖拉机‘咄’‘咄’‘咄’的声音够吵，但也正好帮上了忙，车子还没摆正停好就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看着生龙活虎的鲤鱼、鲫鱼还有罗非鱼，赶集的人大部分都来了兴趣，七嘴八舌地问着李炳华跟陈老二价格，直到陈老二熟悉地从座位下把原先路上就写好价格板子亮出来，大家伙才开始自己挑起鱼！

这时候可没有后世南方的开膛破肚服务，直接就是哪一条，打晕上称，给钱装袋，一锤子买卖就成了，简单粗暴。

陈老二跟李乾都忙得不亦乐乎，装钱的泡沫箱子也越堆积越多，越来越厚实。陈老二毫无顾忌地开箱找钱关箱，看得身边李乾一阵紧张，他时不时就得盯着泡沫箱子以防有个观音手出现，毕竟周围都围满了人。

随着夕阳逐渐进了山，天边最后撑起的光亮也即将消失殆尽。

集市上也开始逐渐萧条，人也少了许多，但是望着车上还剩下估摸着有二三百条鱼，李乾有些担心地问道：“待回估计得拉回去了，明天不能收这么多了！”

“没事舅，剩下的等会拉去供销社，我跟那边说好了，一斤六毛钱，他们全部收！”

90年代的供销社是这座里程碑的最后时光，虽然后来逐渐被私人的小卖部取代，但庞大的用户群跟物资流通性在当时仍旧是无法比拟的。

“六毛？少了这么多，要不我们还是拉回去明天再来买，能卖9毛跟一块呢！”

陈老二有点想笑，这个时代人的思维就是简单得一加一。他耐心解释道：“舅，明天还有呢，再说了这鱼要是死了就没人要了，我们三毛钱一斤六毛钱卖出还赚了一半呢。”

他其实觉得即使不来这场大雨，平时抓鱼到镇上卖也是一门不错的谋生，等开学了他就要离开了，这个生意还是适合给他舅舅做的，至于他自己家人自己知道，不合适也不需要。

供销社保安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来往的行人都热情地喊一声‘老顾’，听说他儿子就是供销社负责采购的一名科长。

陈老二熟络地喊了一声：“顾叔！”

“小陈啊，怎么，今天是把鱼拉过来了？”老顾看着陈老二从拖拉机上下来，大概知道了情况，毕竟还是他牵的头让供销社答应下来的。这小伙子也会来事，头天见他就帮着把几十袋大米从拖拉机上卸下来，第二次来还愣是塞了包红塔山给他。

“是的，顾叔，您来看看，先帮我把把关。”

老顾应了声好就走了过去，看着拖拉机后面用大帆布围起来的小水池，眼睛都亮了，都是活蹦乱跳的鱼，个头还不小。

“小陈！”老顾满意地朝陈老二比了个大拇指：“走吧，开进去，我把统计的小王喊过来帮忙！”

……

供销社大门口。

陈老二再次给老顾买了一包6.5块钱的红双喜，一般人舍不得买这么好的烟，但这次老顾也不推脱了，他也替陈老二开心。

拖拉机依旧‘咄’‘咄’‘咄’地行驶在泥泞的村道上，两边农田跟树影犹如历史一样渐行渐远。

田间的蛙声跟蝉鸣此起彼伏，但也掩盖不了拖拉机发出的悦耳轰鸣。

李炳华一阵激动，咧着嘴时不时地侧过头看向身边的陈老二。

只见陈老二小心翼翼地将供销社盖了公章的收票折叠整齐，借着拖拉机驾驶座上悬挂着的微弱油灯，隐约能看见上面印刷着红艳艳的宋体字，还有藏青色墨水手写的：伍佰壹拾肆圆贰角。

格外好看！

到岭子乡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将拖拉机停在生产大队门口后，陈老二跟李炳华并肩着往家里赶，路上李炳华不停催促，生怕出来几个二流子把泡沫箱子抢了。

“来了，陈老二回来了！”

还没到家，门口陈老四稚嫩的声音就响起，李珍跟陈亦玫也紧跟着望了了过去，就连屋里的陈天祥也放下笔走了出来。

“你这妮子，陈老二也是你叫的？”李炳华最先开口，抱起老四揉捏着她肉嘟嘟的小脸。

“吃过饭了没有，家里还有吃的。”李珍最开心，迎着他们往屋里走。

“刚路上吃了包子，这会不饿！”陈老二也笑道，然后看着从屋里出来的陈天祥，开玩笑道，“爸，你是会计，你来数数！”

陈天祥微笑着接过泡沫箱子往屋子里走去，其余人也都跟了上去。

望着床上堆着的那座钱堆，所有人都抑制不住的惊喜，就连此刻的陈老二也不例外。

惊叹了一会后，几人便在陈天祥指挥下分工明确地开始捡钱，伍分、壹角、贰角、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