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道,“李狗蛋家住城西,靠打渔为生,平常打的鱼都直接送到王员外家,王员外每隔一段时间给他结账,几个月前李狗蛋的娘病了,需要钱抓药,就去王员外家要鱼钱,可王员外说结账的时间没到,一个铜板都不给,李狗蛋就在他家闹,打烂了一个瓦罐,就被王员外告到衙门来了。”
张知远听完问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衙役回道,“一个老娘,一个妹妹。”
张知远又问道,“他娘的病到底好了没?鱼钱可要回来了?”
衙役回道,“他娘的病倒是好了,鱼钱他妹妹去要过,没要回来,好像还被王员外奚落了一番,臭骂了一顿。”
听完衙役的回话,张知远对陈知县说道,“陈大人,要是你对民生了解的如他这般清楚,就不会胡乱断案了。”
陈知县只能说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确实不知道,也根本懒得去了解。
张知远又问道,“李狗蛋,他说的可是实情?”
李狗蛋这才开口答道,“是。”
接着张知远高声说道,“陈知县,事情的经过你也听到了,现在你考虑清楚再判一次。”
陈知县回道,“下官遵命。”看看张知远,干咳两声之后,对李狗蛋说道,“你向王员外讨钱治病原本没有错,可你不该要不到钱就砸人家东西啊,理本来在你这边,一动手理就跑别人那边去了。要不到钱,你可以来找本官做主嘛,为什么要动手。本县念你上有老母,下有弱妹,今天就放你回去,以后要好好照顾家不要再惹事生非。”
李狗蛋磕头道,“是,谢大人。”
那衙役提醒陈知县道,“那鱼钱?”
陈知县瞪了多话的衙役一眼,又看看张知远,只得向李狗蛋保证道,“至于你的鱼钱,本县自会派人帮你讨回。”说完又看向张知远。
张知远轻轻点头,这陈如是倒是不糊涂,就是做事简单粗暴。
陈知县见张知远点头,松了一口气,“李狗蛋,回去吧。记住,以后有事解决不了,就来衙门找本县,本县给你做主。”
李狗蛋连连磕头,感动的眼泪都留下来了,谢完两位大人,直直向家奔去。
陈知县在烈日下晒了这许久,现在终于感觉到有点热了,便对张知远笑道,“张大人,剩下的就由下官来办吧。”
张知远顺口接道,“那就辛苦陈大人了,有重罪在身的,还要麻烦陈大人整理出来,我要一一查看核对。”
陈知县接过张知远手中的狱册,答道,“下官遵命。”接着向衙役吩咐道,“带张大人去休息。”
张知远起身又道,“整理好之后,直接送到我房里来。”说完便随衙役去住处休息。
接下来的事对陈知县来说不难,不就是从轻发落吗,只要把那些犯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欺男霸女等性质恶劣的犯人关押起来,其他人教育一番,统统放回去,事情就算办完。
陈知县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他没有依着张提刑的意思一个个再判一遍,只要知道了上面要求的分寸,他做起事来很麻利。一个时辰不到,他便把一百多人放了回去,整个牢狱顿时一空,然而令他头疼的事情却出来了。
拥挤的牢房,由于绝大多数人的离去,变得空荡荡。原本平静的监牢,也因为多数人的离开,变得喧嚣。那些没离开的犯人喊冤之声此起彼伏,吵的陈如是耳朵都疼,最后他干脆带书吏去整理重刑犯名册,一走了之,来个耳根清净。
傍晚时分,张知远收到陈知县亲自送来的名册,他当即翻开查看,名册中只有二十九人,这跟他翻看狱册时初步预算的人数差不多,这陈如是还是懂分寸的明白人,知错能改就好。细细看完名册后,问道,“陈大人,前几天刑部复核了太湖县今年四月发生的一起重大杀人劫财血案,离执行日期不远了吧。”
陈知县答道,“刑部核准,八月十七执行,还有半个月。”
张知远沉思了一下,“我朝历来不提倡死刑,这又是你监牢里在押的唯一死刑犯,你还是带我去看看。”
陈知县惊讶地问道,“张大人是想重新审理?”
张知远答道,“刑部复核过的案子,哪能说审就审,我只是去看看,太湖县民风淳朴,死刑犯几年难得出现一个,你就不想推敲一下?”
陈知县劝道,“死刑犯有什么好推敲的,马上就要被砍头了,别去沾一身晦气。”
张知远道,“我与陈大人不同,身在提刑司,也就只能跟犯人打交道。还是去看看。”
说完便起身出门,不容陈知县再推脱。
监牢里空荡荡的,冷冷清清,与之前已经大大不同。陈知县陪着张知远走过一道道牢门,心里十分忐忑,这些犯人可别胡乱喊冤,他平常怎么办案,自己很清楚,难保不会有一些瑕疵被张提刑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