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述闻言哈哈大笑,随即道:"吾儿果然懂事了不少。”
“陛下,三皇子刚刚年过十八,又立下战功,当年大皇子如这般年纪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臣认为,陛下何不趁此机会给三皇子赏一块封地以示嘉奖呢?”礼部部员外郎刘辰翁站出来,提议道。
“微臣觉得此议甚好,贤妃娘娘与陛下情深似海,娘娘已病故多年,三皇子自小由陛下亲自教养,如今看来三殿下已是能够独当一面,若能借此机会给三皇子择一块封地,想来亦能如大皇子一般把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也可慰藉贤妃娘娘的在天之灵。”御史大夫韩趋分析道。
“三皇子此次未经传召回京本是大罪,陛下念其作战有功这才免了他的罪责,陛下若赏赐金银财帛尚可,可若再加封号,怕是不妥。”礼部尚书宋远涛附议道。
“宋尚书,此言差矣,三皇兄本是因为作战重伤,乾地又无良医可医治,这才急急回京,乾州到上都书信传递时日久,若等书信抵达上都再传父皇圣旨准许三皇兄回京,这一来二去都不知要耽误多少时日,你耽搁得起,难道三皇兄的病情也耽误得起吗?”此时,席间响起太子穆炎的质问声。“况且,三皇兄在出发之日就已经同时上表书信回京,何来的未经传召呢?”
宋远涛被噎住,脸色微微一变,又强调道,“太子殿下此言虽有理,可古往今来尚未有先私自回京再等朝廷批复之理,况且二皇子已及弱冠,如今都尚未有封号,三皇子便先行封地实在有些僭越。"
“三弟自小养在父皇跟前,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身子金贵,当初也不过是我们兄弟二人闹了些小矛盾这才被父皇罚去西南戍边,如今他已赎过,父皇都不追究,宋尚书又何必抓着不放呢。”听到提起自己,二皇子穆韦也出声反驳。“本殿如今尚无军功傍身,封号一事倒是为时尚早,三弟如今立功,自然该嘉奖,父皇,儿臣认为御史韩大人的提议甚好。”
“韦儿……”白贞妃轻声制止。
"不知诸卿有何高见?"穆述扫视了一圈大殿,发现大家都没有异议,这才将目光落在了穆昭的身上。“昭儿,你如何看?你也想朕赐你一块封地吗?”
穆述虽是笑着的,像在征询穆昭的同意,仿佛只要穆昭一答应,他立马就下旨赐穆昭封地。
"回禀父皇,儿臣......"可穆昭顿了顿,毅然决然地跪下,铿锵道,“儿臣如今尚在休养中,此次阳濯之战虽说侥幸胜利,除了儿臣自身,最重要的还是乾州刺史派人从中协助,调派人手若没有他的帮衬,儿臣怕是不会如此轻易取得胜利。儿臣在乾州虽戍边时间不长,可这些日子以来对乾州的民生大致了解了一番,乾州地形崎岖,交通不便,难与外界沟通,所以,若陛下执意赏赐,儿臣请求以此军功给乾州百姓换一个恩赐。”
穆昭这一席话说得方才几位发言的大臣微愣。穆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神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说来听听。”
“父皇,可还记得儿臣先前说过此次阳濯之战多亏乾州将士协助儿臣杀出重围才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儿臣此次重伤回京也正是乾州刺史派他们一路护送,才安全抵达。”
“自是记得的,你不是还请了朕的旨意邀请他们进宫赴宴吗?人在哪里啊?站出来给朕瞧瞧。”
此时,众人见靠近大殿门口最下方的一排身着统一着装的青年男子整齐出列,走到大殿中央,齐齐下跪行礼:"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平身吧!"穆述道。
"谢陛下。"众人起身。
"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一路护送三皇子回京有功,朕赐你们每人赏黄金百两。来人,赏。"
"谢陛下!"众人领旨谢恩。
“父皇,今日儿臣特意带了几位乾州而来的将士,他们在乾州多年,对乾州了如指掌,恳请父皇准许儿臣挑一人为父皇分析一番乾州的形势?”
“准了。”
穆昭把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最终把视线落到最边上。“苻越!陛下特允,那你便上前将这些年你们对乾州的形势了解为父皇和诸位大臣描述一遍。"
"是,草民遵命!"苻越一拱手,随即上前几步,单手掀起膝前的衣袍,单膝跪下,动作干净利落。
穆述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遍,“你就是苻越?”
“正是草民。”
“既然三皇子对你赞赏有加,那你便说吧。”
“草民遵命。”苻越叩谢后便娓娓道来,“相信陛下和诸位大人都知晓,乾州因地处西南边境,地势偏远崎岖,交通不便,与外界沟通困难。这些年内有盗匪肆掠,外有蛮夷屡屡骚扰不断,天灾人祸频繁,乾州百姓生活依旧艰辛不堪。"
“朝廷不是每年都会从国库拿出定数的银两如数分配下去赈济灾民吗?怎地乾州百姓依旧吃不饱穿不暖?"有大臣质疑道。
“听说忠王尽心竭力镇守乾州这些年,乾州已然安定了不少,可如今听你的禀报,却说乾州依旧民生多艰,莫不是在诬陷忠王故意隐瞒实情?”
“这位大人,许是不知,在忠王调任乾州以前,乾州更是贫瘠不堪,百废待兴,但自从忠王调任以后,乾州的农田水田渐渐被开垦出来,可乾州的地势崎岖,仍然有许多荒地难以开垦,加上难与外界通商,经济也始终发展不起来……”
“父皇,儿臣觉得,朝廷与其每年从国库中拿出一部分库银去赈济乾州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源问题,若要从根源着手,首先得解决交通问题。”
“三皇子此言有理,依臣的统计,户部每年除去惯例拨出一笔存银给额外批一笔银钱用于赈灾。这些年乾州的经济似乎并未因此有明显的改善。”户部尚书王德海如实禀道。
“三皇子的意思是发展乾州与外界的交通要道?”
“正是如此。”
“可乾州除了一些小径和一条通往北边的主官道,其余几乎都是山体,若是开发,怕是不易,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有人分析。“如今朝廷拨去乾州的救济银根本支撑不了那么大的工程,而国库如今紧张,也难以拨出多余的银两去给乾州修路。”
“禀父皇,若是要开凿乾州通往各州的交通要道自然是耗费巨大,可距离乾州直线几百里之外的琅州富庶有余,往年从乾州前往琅州都要绕过两座山体,要经过以陇州为首的大小三个州,几百里的距离足足绕出了上千里。若是直接以山体为依傍,开凿出一条直通乾州的栈道,只要稍加修建,便能节省许多人力财力,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节约人力资源,也能减少很多的劳动力损失。"穆昭侃侃而谈。
“众位爱卿如何看?”穆述的目光扫向殿中的文武百官。
"启禀陛下,臣觉得三皇子的这条建议甚好,不仅可以节省人力,也可以节省财力,如此一来便打通了乾州和琅州之间的阻塞,两州的往来通商势必会带动乾州的经济发展,也会减少一笔国库开支。"
"臣也认为,可以考虑一试。"
"臣附议。"
“昭儿,所以你的意思便是以你的军功来换取打开乾州和琅州之间的交通要道?你可确定?”
“儿臣确定!"
“话虽如此,可这工程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这期间得时时有人监督管理,不然中途是必有人偷工减料,到时国库出了银子却没能顺利完工,岂不是浪费。"穆叙沉吟片刻,又道:"你觉得,该由亲自前往乾州监督此工程修缮完工?"
“儿臣觉得,乾州地形复杂,与其从朝廷选派官员前往督促,不如就在乾州选一个熟悉此地的人,由这名熟悉之人前去监督,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保证万无一失,而且还可以杜绝有心人做手脚。"
“如此说来,昭儿是有人选了?”穆述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问。
"儿臣已经想好了一个人选。"
"谁啊?"
“此人便是苻越!”
此言一出。殿中立马响起了惊呼声,众人纷纷投向苻越,目露震惊,满脸不敢置信。
“此人虽对三皇子有过相救之恩,不过终究是一小吏,哪里担得起如此重任?”席间,有大臣反驳,对苻越侧目而视。
“苻越随本殿亲历战场,他的能力本殿自然比你们都清楚不过,自他带领队伍护送本殿回京途中,未曾出过一步差错,再者苻越自小长在乾州,在乾州刺史和忠王手下都谋过差事,此次回京,有乾州刺史宋大人和忠王担保,本殿自然也敢为他担保,若此次监工出现差池,便由本殿负责!"
“三皇子大义。竟以自身军功为乾州百姓谋求福利,臣等佩服。"
"三皇子既已提议,便依他所言,此工程朕允了,只不过如今苻越尚无官职傍身,确实承担不起如此工程,但既然三皇子都能为他作保,传令下去,便由乾州刺史宋护带头,苻越作为副手共同督导施工,半年之内,若完不了工程,三皇子和乾州刺史宋护一并问责。"
“半年?”
众臣唏嘘,分明是不可置信。
穆昭有些意外,什么这么大的工程哪里半年就能完成的。穆述这到底是真心同意还是故意让他们知难而退?
正当他想提出异议,却听旁边的苻越掷地有声道"谨遵旨意。"
穆昭摇了摇头,随即只道,"谢父皇恩典。"
穆述即刻下旨,赐封号一事便暂且搁置不提,其余大臣自然也不好再提议。
“行了,昭儿你有伤在身,此处人多嘈杂,你早些回寝宫歇息去吧。"
"谢父皇,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