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睡去了。

他的心跳是时停时续的。

它在争夺。

他成功了。

所以醒来，又是一天。

“你如果不需要它，就应该早点把它剔除，它留在你体内没有好处。”

“它总会回来的。”少年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等待对方回应的过程总是很漫长，也许今天它起得比较晚。

“我希望你今天不要自己出来，那样子我会很难做的。”

六点二十七，自行车转动的声音开始响起，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亮起了灯。

少年的家在七楼，同一层有另外两间屋。

少年父母在两年前去了海外，自那以后再也没回来，除了每季度给少年打一季度的钱，与少年再无交际。在这里我必须打一个注脚：少年父母眼中一个人一天至少能用掉一千七百块钱，而九十一天是一个季度。

嗯，也算富裕的生活。

一年前，少年发现自己总是忘记撕日历，也容易忘课程表，经常把周四的课记成周三的。好在没什么朋友，没闹出大笑话。他是在这一个月后才发现自己患上了类似人格分裂症的病——看上去差不多，但其生效机制是在一个身体里两重意识的主导能力时强时弱，故而导致这两重意识会交替出现。

少年不知道病因，也许是过度寂寞了。还是说自己躲在房间里对着涂黑的墙角发呆时，墙的另一端有平行的世界乱流进入。

无论如何，他已经习惯了每天起床和另一重意识搏斗。

但在半年前，少年在半夜起床上厕所时意外发现厕所的灯亮着，一进去，发现了拿着他手机的长得和他一样的人坐在马桶上——

“我没有排遗的需要，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更压抑一些。”

“我不需要你回答这个问题，你是谁？”

“简单的说，我是你的另一重意识。不用怀疑，我已经具象化了。”

少年伸出手去摸，甚至打了两巴掌——一巴掌给对方，一巴掌给自己。

“痛吧？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该说不说，我也算是你的一部分啊，怎么下手这么重呢……”

“……”

少年看着眼前眼神玩味的“自己”，顿时开始思考自己怎么生出的这个跟自己性格大相径庭的家伙。

“好了，陆生哲同学，快去睡觉吧，我会帮你手机充电的，明天还要上学呢。”

“你！”

“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去？”

“那当然不是！”陆生哲想起前几天就是被这家伙抢了身体，搞得自己第二天答不上老师的抽查，抄了知识点五遍。

“喂喂，你再不睡的话，屋外的水仙花就要开了。你也不想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吧——毕竟你可从没跟其他人说起过我。”

“拜托，这种事情说出去别人也不会信吧！你继续吧，我回去睡觉了。”

“晚安。”

陆生哲走向房间，忽然听到马桶上的“自己”开口道：“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他把气撒在门上。

沉默震耳欲聋。

他很累了，但是他不敢彻底地睡去，他以为自己没有睡着，但他确实睡去了。它不用很费力地就让他睡了一个长达二十小时的好觉。在这二十小时里它代他上完了暑假前的最后一天课，顺便帮他把作业原原本本地带了回来，顺便领了些惩罚。

“我可以把我脑子挖出来吗？”

后来醒来的陆生哲对着堆成山的作业说道。

“感谢我吧。不然你还得被老班批。”

“我谢谢你！”

“我就当你是真心的吧。你不前几天买了台新机子吗，拿给我耍耍……不是，帮你验验货。”

“不行。”

“你会同意的。并且你没有能力拒绝。”它从沙发下拿出了已拆封过的手机盒，取出了其中崭新的手机，“你不知道我设置的密码，我也没有用指纹解锁的癖好。”

“所以你这是抢了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无耻……”

它轻轻一笑，缓缓走到他的身旁。他警惕地向后退，作出防备姿态。而它，在他耳旁悄悄地说：“想尝尝我的手艺吗？”

“哈？你会做饭？别蒙我了。”

“你可以尝一尝，如果吃死了算我的错，我会给你烧最好的纸的。”

陆生哲带着幽怨的眼神看着它。

“别把气氛搞得那么僵嘛，我只是开个玩笑。至于手机，也还给你，没有密码……就算有，手机上也没装什么软件，恢复出厂设置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