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点点头，担忧的神色稍解。

屋内，姜雀迷茫的眼中出现爷爷扶着胡须微笑的神情。

渐渐，爷爷的面孔也开始模糊，脑海中的场景不断变化。

逐渐显现出一个女童的轮廓，记不清面孔，唯一的印象便是她父母抱着她湿漉漉的身体哀嚎痛苦的场景。

还有狌狌，那高大的怪物毫不留情的剥夺着她作为人的最后一点权利，连死也不能安于故土。

也剥夺着生者对亡者的最后一点念想。

那是姜雀第一次见证死亡，竟是离自己那么近，狌狌身上的腥臭味，聒噪的嚎叫从那时起便折磨着他。

他憎恶狌狌，更厌恶死亡。

人的身体太脆弱了，正因如此，才显得鲜活和珍贵。

爷爷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要是寻到那不死药……

姜雀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呢喃。

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渐渐泛起血痕。

我空有如此快的双腿，却连追上狌狌也无法做到！

何谈那不死药？！

捏紧拳头用力砸在腿上，一阵砰响。

疼痛在身，愤懑丝毫不减。

人的愤怒，皆是出于自己的无能。

姜雀亦是如此，他愤恨自己的无能，愤恨面对狌狌的无力，更愤恨死亡。

只要寻到那不死药……

这传说中的不死药，连真假且无法确凿，却已经成了姜雀心中无比强大的执念。

这执念，为他爷爷，为他这些年所见过的死亡，更为他自己。

唉。

巫医，看着姜雀又是如此，心中一阵酸楚。

他和雀老伯交往慎密，两人这些年一起将村子打造的蒸蒸日上。

眼看这日子越来越好，雀老伯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他是看着姜雀长大的，说上来，也算半个长辈了。

老友故去，小的又这样悲愁，他又怎能不心痛呢？

“桂大，那碗汤给雀哥。”

桂大应了一声，匆忙从自家厨堂里端出碗育沛鱼汤。

这鱼汤，滋鲜味甜，还能治身上伤病，在这村中几乎无人不爱。

姜雀和桂大小时总是结伴偷偷去西边瀑布捞鱼，烤鱼。

但此刻，姜雀根本没半点尝鲜的意思。

“桂大，我想出去看看。”

姜雀把碗放到一边，定定的盯着眼前这高壮的汉子。

“出去转，也得先把饭吃好。”

桂大嘴角一咧，掩藏在浓密胡须里的牙齿便颗颗露了出来。

桂大粗糙的手搭上姜雀的肩膀。

“你要出去，我桂大陪你。”

听罢，姜雀低头看那碗鱼汤，回避桂大那诚挚的目光。

他知道，桂大自然听得懂他是什么意思，他不只是想出房门，他更是想出村，出山，去追上狌狌看看故去的人被它们掳到了哪里，去见识那广袤无垠的天地。

更是，为了寻那不死药……

所以他不敢看桂大，不敢让他和自己一起分担这缥缈又沉重的责任。

轻推开桂大粗糙有力的手，姜雀目光灼灼，缓缓开口。

“我想今日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