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心亭造好之后,议事的地方就改到亭子里面了。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梧桐树虽然迁走了,但根生他们清楚,“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地上不管长什么,是梧桐树也好,长出一个亭子也好,还不是土地的功劳?
另有一个原因,梧桐树的枝条还没有长回来,太晒。
亭子那里就不一样了,有亭子的飞檐遮风挡雨,还没有毛虫,也就没有来寻虫吃的母鸡“叽叽喳喳”地在边上吵。
根生还是嫌马大姑像母鸡一样叽叽喳喳吵,就还不叫她。实际上,哪怕是叫了,马大姑也不愿意到亭子里来。在她看来,女子到河滩边并不好,不太吉利,她还是喜欢在梧桐树底下搬一把竹椅坐,哪怕梧桐树枝叶还没有长出茂密来。
有好的地方,肯定就有不好的地方。河心亭落在河滩上,蚊子和飞虫就多一些,河变大后,这些东西就更多了。不过莫家村人没有一个怕蚊子,皮厚的老人就更不怕,拿个蒲扇摇一摇,不落在鼻子上就可以了。脸上就属于这里的皮最薄,哪怕其是个厚脸皮的人。
“现在,梧桐树的年纪问题,终于有个结果了。”根生想起死掉的仙根,这个问题,以前就连仙根都讲不清楚,现在到他手里,老天保佑,总算是清楚了。这样,根生就觉得自己比仙根还要有点本事。
“真正应了一句话,‘水落石出’!”水洪跟了一句。
“不对,是水涨石出!”金良不管不顾,只管自己讲:“实际上仙根是同我讲过梧桐树的年纪,跟这块碑上记的日子是一样的。”
“那仙根为啥没有同其他人讲?”伟江不喜欢金良在他的前头讲话,但是又没有办法,因为其同金良到底是谁大谁小,也弄不清楚,反正他们两个的娘活着的时候,就没有弄清楚,那么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拿出证明了,但是伟江心里总觉得,自己要比金良大大概三个月。
“仙根同我最要好!”金良回答。
“按照日子算,种梧桐树的时候,仙根才多少岁?我来算一算。”根生本来坐在亭子东角的“美人靠”上,为了算清楚,就站起来,走到碑的前面,又吃力地蹲下去,寻到“宣统”后面的两个字。
“九年。”根生喃喃自语:“宣统九年,这是哪一年?宣统朝有九年吗?”
“这个我晓得,我已经问过村里的教书先生了。”水洪心蛮细致的,讲话总是有准备的。
“哦,是哪一年了?”
“宣统9年,就是民国6年。”水洪回答。
“这样讲对吗?民国不是推翻清朝皇帝之后才算数嘛?既然是民国了,怎么还好叫宣统呢?”
“这个问题,我也弄不清楚。”
“有啥难的呢!六九不调头,实在是一样的,六跟九是一样的。不管是宣统9年,还是民国6年,都是同一年,就是1917年。”金良讲话直来直去,有时候,讲得也蛮有道理的。
“1917年,我已经三岁了。”根生感慨道。
“那么,仙根有六岁了,其是1911年出生的,再多一年民国也出生了。”伟江同仙根关系其实也近的,记性也好的。
“六岁是晓得一点了,三岁什么都不记得的。”
“是,是,梧桐树什么时候种的,我一点都不晓得,我晓得事情的时候,梧桐树已经蛮高了,树下面已经有鸡吃虫了。”
“仙根也算厉害,算得上三朝老臣子了!”伟江说说笑笑,大家也笑笑。
“仙根也吃过苦头,闹日本人的时候,其有个兄弟本来是做到乡长了,被日本人一枪打死了。”根生讲,从石碑前面站起来,又坐回到美人靠上面。
“那么是其兄弟运气不好,与根生有什么关系?”水洪问。
“其兄弟死掉之后,屋里就剩下仙根一个男人了,屋里就担心其要出事,就叫他逃到山里去,一逃就逃出去三年多。”
“那么其到山里吃什么东西呢?”
“每过几日,家里就送饭到山里去给他吃。”
“那么苦的是其老婆了,其逃到山里,屋里的田全靠其的老婆种了?”
“就是这样说。”
“德光娘不容易啊,挑粪的本事,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
“这样想想,仙根留下来一百三十几块,一块都没有给德光娘,是没有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