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又笑起来，不约而同地一个个挥动两根竹筷，往装满了红烧肉的大碗里伸过去了。

等到桌上的红烧肉都见了底，碗里的红汤也用白白的米饭擦了好几遍，大家都心满意足，想想马上又是过年，过年前还能吃上一回豆腐饭，碰上一回红烧肉，除了高兴，没有别的想法。

唯独德光和德明两兄弟心里觉得吃了亏，他们怪自己没有想到，可以把常家的猪杀掉，来还常家欠自己爹的债。

两兄弟吃完饭也不走，在堆着碗筷的泥地上找个地方蹲下，混在一帮妇女里，帮着一起洗刷。

“哎，德光，德明，你们两个怎么也帮忙洗碗。”伟江看见了，上去打招呼，心里可奇怪，也不是同门的，怎么帮忙收拾来。

德明笑一笑，只管洗碗。德光站起来，小声对伟江说：

“叔，等会儿找你说个事。”

伟江越来越奇怪，点头好几下，回道：“那今天可忙得晚咧，那么多碗，都要洗。”

德明又笑一笑，只管洗碗，德光也蹲下去。

碗筷都洗干净，借了各家的八仙桌和长凳都还回去，碗也还回去，帮忙的人也都往家走，月亮就到了快落山。

德光和德明等着伟江送走了客，德明给伟江递上去一根烟，德光帮忙点上。

“有什么话，你们说吧。”伟江把烟吸上一口，办完白事，心已经放下来了。

“叔，常家的猪，实际上，也有我们的债。”德光说。

“哦，我怎么不知道。”

“叔，你知道的，谁都知道的。”德明说。

“哦，你是讲仙根用一百三十几块做祭拜？”伟江想起来了。

“对的，是的。”

“那都是大家讲讲的，有没有这回事情，不好说了。”

“大家都讲了，就是有这回事情了。”德光说。

伟江想想，点头道：“那是的，大家都讲了，有没有都一样了。”

“那么常家就欠我爹的债了。”德明说。

伟江也不接话，几口把烟燃成灰，看着月亮又往下沉了一些。

“叔，我和德光的意思，你家杀的猪，实际上，也有我们的一份。”德明说。

“我家杀的猪，是马大姑给的，实际上已经不是常家的了，常家欠你们的债，你们还得跟常家人去算。”伟江回答。

德明一时噎住，德光也被香烟呛了好几口。

“不过嘛，做人嘛，总是要能帮忙就帮忙了。”伟江想起仙根的好来。

德光和德明，原本已经泄气，听伟江这样说，又来了希望，德光也给伟江递上去一根烟。

伟江接过烟，往右边耳朵上一夹，对两人说：

“红烧肉嘛，大家已经吃了，不过嘛，猪血还有一盆，猪肠子、猪肝、猪心、猪肺也还在，你们选一些。”

德光想点头，被德明按下来。

“这些东西还债是远远不够的。”德光说。

“跟债没有的关系，你们和常家的债是你们的事情，我和常家没有债，大姑用常家的债还了我娘的恩。恩情总比债要紧，排在前面。不能因为债，就不要了恩情。是吧？”伟江一边说，一边把烟从右边耳朵换到了左边耳朵，且用仙根一样的语气和德光、德明两兄弟说话。

“那是，那是。”德光终于忍不住点点头。

“那么德明，你看怎么样呢？叔说得在不在理呢？”伟江看德明还没有点头，就关心起来。

德明想了一下，眼睛转一转，鼓起勇气说：

“叔，猪脸能不能给我们也分一分？”

德光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心里满是服气。

“那就这样，一只猪脸，从两只眼睛洞中间一刀，你和德光每人分一半，这样你们都有半个脸。”伟江把烟从左耳朵上取下来，让德光点上，吸上一口，吐出几口，就问他们了：

“猪耳朵，是最好吃的，是不是？”

德光和德明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回答了：

“叔，猪耳朵，两只，都给你留下。”

“好！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