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女儿叫阿昇,十七岁,眉眼秀气,眼神灵动,一张丰盈圆润的脸蛋,像十五之夜海上冉冉升起的明月。老马把人送来,介绍完,就去忙了。小姑娘比较好动,老马一走就在屋子里各种查看,屋子四壁有些摆设,她一会碰碰这个,一会动动那个,一会东,一会西,一会站,一会弯腰,好像月宫里嫦娥已经出嫁了,如今做主的是那只淘气的兔子。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待她稍稍平息,子安问。
“当然不是。”她高冷地回答。
“那这里你不陌生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啊,我明白了,你这样东看看,西看看的,是不放心我,要看看我有没有弄坏了这里的什么东西,日后好让我赔,是不是?”他笑了起来,笑的有些谄媚的讨好。
“你是个怪人。”阿昇放下屋子里的东西,眼睛盯向他,是细细的打量,又像是眼睛里像有一只箭在瞄准他。
”我是个怪人?谁说的,你爹,马掌柜的?”
“我说的。”
“你?你对我很熟吗?这样说我。”
“我爹说你这个人话不多,可是,我刚来这里,你就说了那么多话,这叫话不多?”
“这有问题吗?”
“有。”
“有什么问题?”
“我爹是什么人,做生意的,他见过的人多了去了,看人向来很准的,可为什么看你就走眼了,明明一个话很多的人被他说成是话少的人,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挺会装。你忌惮我爹,在他面前,怕言多必失,所以故意不肯多说话,可到我这里,你欺我一个小女子,无意中贼胆就大了,放松了警惕,露出了本心,我没有说错吧?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骗我爹?”
子安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笑的阿昇都烦了,“有那么好笑吗?”
子安收住笑,“我骗你爹什么?骗吃骗喝?以你聚仙楼的家底,我吃几顿白饭,不要紧吧?”
阿昇不再说什么,她冷笑着,到桌子旁坐下,那里已经摆好了文房四宝,“看你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到聚仙楼来,到底为了什么,如果今日你老实说了,我一定在我爹那里保你,让你平安走出聚仙楼,如果你嘴硬,耍心眼,那就别怪我聚仙楼心狠,给你胡乱按个罪名,送到官府去,再胡乱打你一顿杀威棒,弄个半死!你怕不怕?路是你自己选,还是本小姐帮你选?”
子安听得目瞪口呆,这是十七岁的小姑娘?他结结巴巴配合地说,“你要知道,我原本并不想来你聚仙楼躲祸,是你爹马掌柜的他非要我来,盛情之下,我接受了邀请,这也怪我?”
“是我爹让你来的?”
“是啊。如有半点谎言,天打雷劈啊。”
“是这样。”阿昇的高冷有些泄气。
“姑娘不信,我们可以叫来马掌柜当面对质。”
“别,别,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她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知道我爹让我来干什么的?”
“知道,你爹让你来教我认字。”
“我们做个交易吧。”她忽然笑了,进屋来第一次笑了。
“什么交易?”
“我不出卖你,你也别出卖我。”
子安没听明白,摇摇头。
“不行?好吧,没瞧出来,你还属鸭子的,嘴挺硬。”
“不是,是没有听懂,你什么意思?”
“我也不识字。”阿昇眨眨眼。
子安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笑,笑,笑,就知道笑,我跟你说正事呢。”
“我想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这个世道,都是男孩子读书,女娃念的什么书,你要读书识字,去寻常的学堂肯定是不行的,你家里有钱,房子又大,自然是把教书先生请到了家里,可是,”
“可是什么?”
“那位可怜的教书先生一来,屁股还没有坐稳,就像我一样,吃了一记你的下马威,因为什么不起眼的事情,被你拿捏住,从此只能乖乖的听你指挥,任你摆布,帮你遮掩,你那所谓的读了几年书,实则是胡混了几年,压根就没有读什么书,你和外人合起伙来骗了你爹,是不是?”
阿昇脸上一怒,是那种心事被突然揭穿的恼怒,她一的一只手突然收,攥成拳头,狠狠地就要打出去,可是一碰到子安那里,拳头又收住了,软成手掌,五根手指张开,机械地拍了拍子安的肩膀,“想不到你也是个聪明人,很好,很好,我喜欢。”
“所以,你来这里,无论你识字不识字,你都会说你大字不识,理由有的是,你压根就没想过为我这种人浪费一点的时间,可是你知道如果你胆敢拒绝爹,不接受他安排给你的这个事情,那他很可能会安排给你另外的事情,来霸占你的时间,你想想,觉得对付我,远比对付你爹轻松,所以,这才有了你我的相见,对不对?按照你的计划,我在这里最好不要别扫了你的兴,最好我还能够给你的某些雅好助助兴,是不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吃了聚仙楼的饭,姑娘不开口,我也要报答的,说吧,大小姐,有什么雅好?”
“有没有觉得我的头发很特别?”阿昇大大方方的说。
这就开始提要求了吗?可真是给个台阶就上啊,子安想。
原来,她的头发并不是千篇一律的黑,而是有些地方是一种绚亮的明黄。白皙的肌肤,满头的黑发,前面发梢处来几捋独特的明黄,的确很特别,很惹眼。
“听说过,万绿丛中一点红,没想到大片的黑与一点黄搭配起来,也可以这么好看。”他恭维她。
“那是,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的,知道怎么弄的吗?”她抬起下额,抓着头发上的那点黄,摆弄着,一副小傲娇的模样。
子安摇摇头。
“唉!”她老夫子一样的叹气,然后用教训的口吻说道,“你们男人的心思,从来就不在这些好玩的事情上面,蠢一点的,就知道打打杀杀,滑头一点的,又满脑壳的只有这个,”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个钱币的圆圈,“一身的铜臭味。”她鼻子微微拱起来,一副嫌弃的样子。
子安抬起袖子到鼻子下,小狗一样嗅了嗅。
阿昇一愣,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