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出门,去往聚仙楼。
走在院子里的时候,子安叫住了阿昇,让她等等,他去屋子里取样东西。阿昇似乎想要骂他事多,但是忍住了,只说让他快一点,子安小跑进屋,不一会就笑着出来,到了阿昇跟前,他伸手递给她一样东西,是匕首。
很精美。
“你送给我?”
“是。”
“我用它干嘛?这么短,这么小,小孩玩具啊,你还当我是小孩?”她翻了翻白眼,不满意那礼物,将它掂量了掂量,又扔给子安,“这玩意你早十年送给我还差不多,我们快点走吧,我相信我阿爹现在已经回来了,就在聚仙楼里等我,他一点定等着要亲口告诉我他平安无事了,你啊,吃我们聚仙楼的,住我们聚仙楼的,请对我们聚仙楼有点信心,我们财大势大,但凡有点眼力介的,谁敢招惹我们!”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那几个不得已经被你给咔嚓了吗!我想除了那几个这杭州城里的人你借他十个胆,他们也不敢招惹聚仙楼,好了,走吧。”
她就那么气势十足地出门了,子安看了看手里的匕首,叹了口气,揣进怀里,狗一样赶紧追出去。
路上,她的心情大好,还哼起来小曲。
“这些你也会?”他很诧异她的博学。
“跟伙计们学的,怎么,只准老爷们唱?哪个大仙规定的?”
他就悻悻低下头,自己先去做个温良恭俭让的表率。
后来在路上,迎面走过来之前被阿昇揍过的街痞子,他们一群人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胖胖瘦瘦的,穿着奇形怪状的衣服,看见了阿昇,平素都是要跑的,他们已经知道了她大小姐的身份,可是今天他们没有躲,而是嬉皮笑脸地迎过来,嘴巴里阴阳怪气,“阿昇姑娘,这是回聚仙楼啊,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会才想起回聚仙楼了,真好,真好,聚仙楼的人都在等你回去呢,快点回去吧,晚了,就吃不上宴席了,”他们哄笑着跑开去,“是喜宴!”
“下次再给我遇到,小心姑奶奶撕烂你们的臭嘴。”她回头大骂。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他劝她。
再走一会,他们就在平日里应该看见聚仙楼楼尖的地方看了个空,他们愣了一下,不提防一眼没有看见聚仙楼,二眼也没有看见聚仙楼,第三眼他们就去看彼此,彼此清清楚楚地在眼前,说明他们的眼睛没有问题,他们又齐刷刷地去看聚仙楼,可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哦,也不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们看到有一股青烟盘旋在那里,他们以为聚仙楼已经躺平了,而伙计们们仍然在热火朝天地烧锅做饭,但他们很快就又意识到世上哪有这样狰狞的炊烟,聚仙楼又怎么会像个老翁一样躺下?
于是他们意识到大事不妙,惊恐瞬间像绳子一样地从天而降,将将套住了他们的脖子,使得他们呼吸急促,脸上怕满了惊悚,绳子提着他们的脑袋,拉着他们在街道上磕磕绊绊地疾行起来,有几次他们都要撞到买东西或卖东西的人了,或他们自己撞到一起了,他们也不废话,就不管不顾地一口气跑到聚仙楼那里,绳子这才离了他们的脖颈,他们大口喘起气,眼睛却瞪得溜圆:光天化日之下,凭空之中,聚仙楼不见了!
一地的废墟,断壁残垣之中有一些未燃尽的木料仍在冒烟,应该是烧了有些时辰了,水被泼了很多,现在还从废墟里往外流,一股一股的,弄的那废墟像死挺挺的八角乌鱼。
阿昇的手开始不断地在脑壳上使劲,好像有人往她脑袋里塞了什么东西,她想掰开来看看,或者她只是觉得里面跟她的喉咙一样紧的要命,她想掰开来让脑袋喘口气,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她问。
子安回答不了。
“是昨夜那帮坏人?”
子安不说话。
“不过,也没什么,他们这么干以为我们聚仙楼就怕了吗?”她的镇定又回来了,她对子安招招手,子安过去,“低一点。”她要他的耳朵。
子安照做,弯腰下去。
她把一只手放到他的耳朵上,嘴巴凑过去,“告诉你个秘密,杭州城里最大的坏人就要完蛋了。”
子安不可思议地看着阿昇。
阿昇用眼神给他确认了一遍。
阿昇让手势让子安再重复一下刚才的温顺,然后她又对着他的耳朵说,“敢火烧聚仙楼的,只有最坏的,因为只有最坏的人胆子最大,但是他可以烧掉聚仙楼,却烧不死里面一个人。
里面有暗道,火一起来,里面的人就会顺着暗道逃跑,跟我们一样。
接下来坏人就要尝尝我们聚仙楼出招了。他送给我们一团火,我们就送给他一场腥风血雨。
你有好戏要看了。”
她又得意地眨眨眼。
子安挺直了腰,没说什么,只是去捏鼻子。
“你,你,你是嫌我嘴巴臭吗?”她忍不住要骂出来,然后把手指放在嘴巴那,呼了一口气,闻了闻,她做了一个享受鸟语花香的姿势,满脸的舒畅。
她斜眼看了一眼子安,发现他还在捏着鼻子,“去,要不要这么夸张?我闻了,没有味道,没有味道!”她一把捏住子安的耳朵。
“别,姑奶奶,饶了我。”
阿昇放过了他,脸一横,“以后不准叫我姑奶奶,我有那么老吗?”
“是,是,记住了。但我还是想捏住鼻子,这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你闻不到吗?”
“什么味道?我怎么没有闻出来。”
“死人的味道。”
“死人?这里哪有什么死人,胡说八道,又来吓我是不是?”她的舌头忽然开始打颤,“你…是…说…”
“这个大个阵仗,一座聚仙楼一夜之间就没了,杭州城里喜欢看热闹的为什么这么少?因为他们很多人见过死人,闻过这种尸体被烧掉的味道。”
阿昇看看周围的确,看热闹的不多。
“为什么要一把火烧掉聚仙楼,应该昨天夜里先是杀了很多人,然后觉得往别处抛尸困难,就干脆都抛在聚仙楼里了,再一把火通通烧掉,就省事了。所以,他们要烧的其实不是聚仙楼,而是死人尸体,所以,聚仙楼的人应该没有跑掉,地道没有被用上,他们都死了。”
阿昇啊地一声昏了过去,子安双手紧紧抱住她,她像一块面团一样瘫软在子安身上。
有人低着头靠近了他们。
“跟我来。”无头人在子安身后说。
子安抱起阿昇跟上。
他们挤出人群,朝寂静处走去,原来那人就是那日阻拦子安进入聚仙楼的伙计,无头走路那一招被他偷师了。
七拐八拐,走走转转,他们走到了一所大宅。从大门进去,他们先是被引到偏厅,子安这才将阿昇稍微蜷缩,放到塌上,自己在榻前面的座椅上坐下,然后有人进去,恭恭敬敬地奉茶,奉水果点心,一盘盘的摆完,然后请子安一个人去往正堂,说头领要见他。
子安不动。
阿昇在哪,他在哪。
他不会离开阿昇的。
不久,一个一身富贵打扮的胖子在随从扈从下,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