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下来,李伟毫无保留地跟赵晓躲说了自己和夏珏的故事,赵晓躲听完有些沉默,半天才说:“看来你真的挺喜欢她的,我给不了你什么建议,或许也没人能代替她了,我更评价不了你们。”
“也是,爱情本就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一想就容易心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李伟有些伤感地说。
赵晓躲也说了自己每次遇到感情总想着考察,却总在半途发觉完全不合适。
李伟说:“你有点理想主义在身上。”
赵晓躲笑笑:“你不也是,甚至比我还理想主义,太晚了,我该去休息了!”
李伟帮赵晓躲订了一个机场附近的酒店。赵晓躲站在车子旁边,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她预感自己占据不了面前这个人的心,似乎只能就此放弃,摆摆手说:“再见!祝你早日走出来!”
“谢谢!”李伟点了点头,“也祝你早日考察到满意的对象。”
某一时刻,他觉得自己跟赵晓躲很合拍,但这个念头只会在某一瞬间冒出来,立马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到他的心都还没反应过来,念头也就消失了,到头来什么也没能发觉。
昏黄的路灯下,他一个人慢慢走着,以前他一直不承认家庭跟自己造成了影响,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性格受家庭的影响很大,他一直不敢去面对那个家,面对自己的母亲。
他在路灯下来回踱步,思考着自己的前半生。
踌躇一会儿,他一个人坐在酒吧吧台前的椅子上,看着很多群学生:他们划拳,他们摇着骰子,他们大声喊:“老子跳开你!喝!喝!喝!两杯。”
李伟抬起酒瓶喝了一口,心想,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他的一瓶酒,半个小时之后还剩三分之一;他独自陪他们一起喝到了凌晨,隔了老远一起喝。
一个人喝酒的确没什么意思,他想。
中途一个小伙子过来陪他喝了一杯。
他对小伙有些印象,以前经常到店里打印东西。
小伙说:“再过几天就毕业了!有点不舍!”
李伟笑说:“就你写那个爱情相对论,老师还能让你毕业,你就偷着乐吧!”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小伙的同学喊:“路哥,你摸鱼呢?去半天不回来喝!”
“好,马上来!”小伙跟他打了声招呼回到了酒桌前继续摇骰子。
夜已深,酒吧外的路边有个学生蹲在地上呕吐。
酒,喝多了总会难受,却总有人喝,其实大多应该为了一个情字,很多人没逃过毕业就分手的宿命,很多人没逃过用尽整个青春依然没追到自己喜欢的人,临别之时遗憾只能靠酒精来麻痹。
他慢慢往打印店走,昏沉的头脑让他又回想起曾经的一切,他突然想回到那个自己长大的村庄看看,也想去见一面一直抚养他长大,却从工作后就再也没见过的母亲。
从另一方面来说,他终于下定决定回去跟赵晓躲的有一定关系,她对待心中的困惑总是很勇敢地去追寻答案,这种勇敢影响到了他一点。
爬上一条两百多米的坡道,尽头处就是李洪天家和李洪山两家。
再次回到儿时的地方,老房子依然矗立,只是从外表看已多年没有烟火气了,门前的场地已经浇筑起了水泥,就连那个曾经无比难走的两百多米坡道也变成了水泥路。
老房子的两边都盖起了三层高新房,让李伟感觉无比陌生;他站在坡道尽头,正对的新房是他小叔家的。
他一直踌躇着往不往前走,小叔家的门开了。
李洪山站在离他两三米的门口,看了好半天,带着疑问喊道:“小伟?”
他微笑点头,喊道:“小叔!”
小叔忙过来给他递烟,并拉他到家里吃饭。
曾经为争两块地而闹得天翻地覆的兄弟俩,现在也和好了。两家人十多年未说过话,直到他们的父亲死的时候,一起办葬礼的时候才开始说话。
兄弟两人反目成仇是因为爷爷突然不想种的那两块地,而爷爷的死,又让他们从仇人变成了亲人。
这个世界上所有破裂瓶子都可以粘起来,即便仍是有裂痕,不再如初,但至少看起来像个瓶子了;所有破碎的感情也可以缝缝补补起来,让人觉得那还是一段感情。
李伟的到来,让两家人愉快地聚在一起吃饭,他很恍惚,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李洪天最为高兴,儿子终于愿意回来了。
李伟没想到自己的到来,他们会如此热情,就像从小就一直待在这里长大似的,竟然感觉不到一点隔阂。
他们一起坐在桌子前吃着用自制火腿煮的火锅,小叔拿出了泡了多年的松茸酒出来。
一切往事仿佛像是没发生过了一样,十多个人围在桌子前吃饭,像是专门迎接他到来一样。
和李伟拥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亲弟妹的记忆中早没有他的存在。后妈仍没有释怀他来带姐姐走时给她的一耳光,从头到尾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姐姐在奶奶病了以后就整日地守在床前,吃饭都守在床前。
李洪天要去给姐姐送饭。
“我去。”李伟忙说。
他端着饭到奶奶的屋子,奶奶躺在小叔家的老房子里已半个多月有余,整天只喝一点水,其他什么都不吃。
姐姐像个孩子一样守床前,盯着奶奶。
李伟喊:“姐姐!”
姐姐一心只担心奶奶,完全没听到他的喊话。
他拿根板凳坐到姐姐旁边,把饭递给姐姐。
姐姐看到他,立马变得激动起来,高兴道:“欸!你竟然来我家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他有些难过,这曾经也是他的家,但姐姐的孩子样,又让他感到欣慰。
姐姐边吃饭边看着奶奶,她记得小时候奶奶给她的所有温暖,所以自从奶奶病倒后就一直守着。
他陪着姐姐坐着,没再想回到热闹的饭桌。
父亲来给姐姐送来药。
姐姐拿在手里,却不吃,低着头,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盯着自己的父亲,见父亲没注意就把药往奶奶的床下一扔。
他见到这一幕,噗地笑了一下。
一瞬间,她像极了小时候在课堂上偷偷做坏事的李伟。
父亲早已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又从口袋里掏出药递给她。
她把药放进嘴里嚼,也不喝水,咽下去后,张开嘴给父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