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没有离开,宋余也就安坐不动。
静静听着那说书老人将“小李飞刀”的往昔事迹和风流故事娓娓道来,不知里面有几分是添油加醋,又不知他是从何得知,总而言之,仿佛他就曾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绘声绘色。
厅内众人,认真倾听,当从老人口中得知小李飞刀自出道来,历经大小三百余战从未不战而退的辉煌战绩后,立即满堂喝彩。
可说书老人的口却仍旧滔滔不绝,众人也是听得意犹未尽。
“话说那李探花从关外归来,却不曾想遭遇伏击,领头的仇家乃当时凶名最盛的‘关外三凶’……”
故事到这里还未结束,对于李寻欢来说却恰恰刚刚开始。
宋余不经意间一瞥,恰好看见李寻欢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纠结,他那双原本活泼的眼眸仿佛也瞬间失去生气,变得灰白。
宋余也许是明白了什么,饮尽一杯酒,叹息道:“这里太吵了,回房间吧。”
其实大厅里本不吵闹的,只有老人一个人的声音。
可对于李寻欢来说,他却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于是点头应道:“嗯。”
他拎起酒壶,饥渴般地仰头鲸吞牛饮,却没意识到自己的那双手,在微微颤抖。
老人的书还没有讲完,李寻欢却已无心再继续听下去,身形略显踉跄,狼狈不堪地逃离此地,在转过身背对众人的那一刻,仿佛与之置身于两个天地,所有掩藏在内心深处的苦痛与折磨都一股脑地涌现。
广受武林中人敬仰的“小李飞刀”,此刻竟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失意与落寞全在萧瑟的背影之中。
宋余深深回望一眼说书老人,亦是不做逗留快步跟上。
这一整个白天,李寻欢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有酒壶拾起又放下的声音,飘出门外。
直到铁传甲从外面回来,他才推门走出来,原来手里拎着的酒壶已经空空如也。
李寻欢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铁传甲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本打算发问,却见到李寻欢微微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舌。
可铁传甲根本不需多想,便立即猜到李寻欢定然是又想起那些糟糕的往事了。他不想让李寻欢更痛苦,所以只能长长叹上一口气,两人一起来到宋余房间。
铁传甲才刚迈进宋余房间,就急不可待地道:“宋余少爷,宅院我已经物色好,卖家是一个本地的财主,最近急着打算举家搬迁到扬州去,所以价格也很实惠,随时可以接手。”
“好!你办事,我放心!”
跟铁传甲无需多费口舌言谢,他也听不得这些客套的话语。
铁传甲悄悄看向李寻欢,只希望对方能够开心畅快一些,不要再继续自怨自艾。而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李寻欢喝醉。
可李寻欢哪是那么容易醉的!
铁传甲当然知晓,却仍兀自转身,往前厅买酒去了。
……
李寻欢再醒来时已经是日晒三竿,一场酒醉让他的头疼痛不已,可他却还强忍着痛翻身下床,险些扑倒在地上。
屋内发出响动,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立即推开。
铁传甲快步走进来,想要将李寻欢搀扶站起,却未曾想到被后者轻轻推开。
李寻欢轻拍额头,问道:“这是何处?”
铁传甲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得答道:“在宋余少爷新买的宅院里。”
李寻欢闻言沉默不语,挪动着沉重的双腿,略显疲惫地朝屋外走去。
日光有些刺眼,李寻欢略微眯起眼睛,眼角那岁月带来的痕迹也越发明显,他下意识地打量四周,只见这处府邸红墙绿瓦曲径通幽,错落有致。庭院布局规整端方有序,精致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
四季常青的景致安放在庭院四角,正中央是一株粗壮的银杏树,只可惜不见青碧枝叶,一地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