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正午，雪也要停了。

宋余这才走到宅邸大门，推开门便见到一个通体被雪盖得严严实实的雪人，那雪人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显然是许久都没有变换姿态，不用想就知道是倔强固执的心眉和尚。

宋余心中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很是敬佩这个和尚，虽说天气不算寒冷，但能有如此大毅力，也算是远超常人。

听见声响，雪人有了回应。

心眉睁开眼睛，落在他眉毛上的白雪簌簌落下，露出原本的黑色，他抬首看向宋余，念叨了句阿弥陀佛。

宋余笑了笑道：“大师，不冷吗？”

心眉轻轻摇头，回道：“不过些许风霜，算不得冷，倒是施主终于肯见老衲一面了。”

宋余双手交叠在胸前，道：“虽说你是死是活我并不在乎，但想来也没有人希望一开门就看见一具冻死的尸体。”

说完话，宋余转身朝庭院走去，老和尚心眉也明白了他的用意，慢慢站起身来，抖落覆盖在僧袍上的积雪，缓步跟上。

直至庭内，见到李寻欢等人时，心眉双手合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自从那日败在宋余手上，又在李寻欢的帮助下捡回一条性命，心眉如今对待他们几人的态度算是缓和许多。只不过对于宋余在兴云庄里的所作所为，心眉还是颇有微词和芥蒂，仍旧固执地认为赵正义等人罪不至死，无论他们如何面目可憎，宋余更不应该痛下杀手。这即是心眉所坚持的仁慈。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人死不能复生。

“大师门外苦等许久，来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李寻欢倒是潇洒自在，又或者他从来没有将心眉的纠缠放在心上，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心眉没有推辞，接过茶水道了声谢，小饮一口，顿时觉得通体温暖，人身毕竟不是铁打的，饶是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也抵挡不住自然的伟力的长期侵蚀。

片刻后，待心眉暖了暖身子，宋余明知故问道：“大师，天寒地冻，为何还不返回少林寺，在这受罪？”

心眉低声答道：“施主何必多此一问，老衲下山，就是为梅花盗而来，现在梅花盗未除，请老衲下山的公孙摩云等人又死在施主刀下，这让我如何还山！”

宋余呵呵一笑，看来古人说的一点都没错，老人和尚都难缠，老和尚更是青出于蓝。

“难道你还认为李寻欢是梅花盗，而我是他的帮凶？”

心眉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也算是无可奈何，假如说真正的梅花盗就在宋余几人之中，那前几日在兴云庄就应该不会留有活口，可若说不是，宋余的所作所为简直比梅花盗还要嚣张，光天化日就敢接连斩杀秦孝仪等江湖名宿，实在是难以厘清其中脉络。

见心眉一言不发，宋余又道：“无论你信或是不信，我都要说，真正的梅花盗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江湖上。”

心眉听不懂宋余话中深意，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证过林仙儿的所作所为，在苦思良久之后，做出一个无可奈何也是早就盘算好的决定，“倘若真如施主所言，老衲还是觉得两位应该与我一同返回少林寺，一来是证明己身清白，二来也为昭告天下梅花盗已死。须知作兵器谱的百晓生现今就在少林寺做客，有他和方丈可作见证。”

李寻欢闻言长叹一口气，没人猜到他心中此时所想的，但无非就是不想再卷入争端之中。别看眼下心眉很是通情达理，若换做是几日前，恐怕早就大打出手了。归根结底还是技不如人，只得退一步讲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