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字浔。
安定二十四年,大盛和大夏交恶的第四年,两国的贸易往来皆已断绝。盛太子及冠,大夏自然不会在意他的字是什么。新纪元年姜浔和姜蘅进京,也没有人想到,大盛的皇室会化装成大夏进京赶考的寒门子弟。更无人想到,大盛的公主殿下,掌管盛卫,大盛的太子,做了细作。
怪不得清绝对太子的事情讳莫如深。
怪不得提到姜羽,姜浔的脸色总有古怪。
怪不得那日在萧府,他看着那支金步摇脸色黑成了锅底。
怪不得他总是看着那副天竺葵,那是大盛的东西,他的先祖所画。
姜羽,姜浔,她欠他的,她欠他的。
兰恬一步一步后退,清风在梁上疑惑她为何是一副震惊的样子,不应该扑倒殿下然后和殿下生米煮成熟饭吗?
“姜羽,姜浔……”兰恬退出了房间,姜浔知她一时难以接受,并不紧逼,只是站起身,静静的看着她。
就在三个月前,他还赠她玉兔坠子,说若萧呈负她,她可到云中寻他,做他的太子妃、大盛未来的皇后。
他没有食言,他还在等。
兰恬仓皇奔出她的闺房。她自醒来,过往一切全都变了。她的手帕交警告她不要管苏家灭族的事情,她的夫君另娶新人还有了儿子,她的父母亲人全都葬身大火,长眠于安定二十年那个艳阳天……院子里枯死的柳树又发了新芽,昔日死敌反而还记挂着她,那个总是缠着她要娶她的小孩子长成了翩翩公子。
她从前信任的,都成了背叛。她从前不屑的,都成了故人。
京都还是京都,可不是她的京都了。没有她的退之哥哥,没有她的文慈,没有她的凌姐姐,没有,她的父母和兄长。
她记得姜羽临走前,哀哀的问她“你会来送我吗?”
她说,她不会。
兰恬回身,发髻已乱,从额前垂下的青丝被京都五月带着暖意的风吹起,一双杏子眼酸到了心里。
清风默默的爬出了房梁,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苏家老宅的门,想起自安定二十年后,殿下很少再为一个女子费这么多心思。
他的身份是禁忌,既然决定告诉兰恬,殿下就是认定她是盛卫一员。或者,殿下是真的在考虑娶兰恬做太子妃的。
清风泪目一群光棍终于有人要成家了,他再也不用被皇后娘娘逼着给姜浔选夫人了……
姜浔缓缓起身,他的动作很慢,从前是停不下来的活泼少年,今日是龙血凤髓的殿下。大盛的阶级尊卑没有大夏分明,但是对太子的尊敬,兰恬略有耳闻。
天上鸿雁南归,地下他踏过光阴,甩掉满身的风尘而来。兰恬的两个月,是京都十载雪落,他熬过了多少个日夜,才熬到她回来。
姜浔伸手拉她入怀,兰恬立刻被他身上的杜衡味包围。他的手微颤,拥着这具不是她的身体,魂却是她。兰恬的脑袋木木,忘了推开他,由着他小心的触碰。
“莞莞……”他哑了声“我知道是你。”
他知道。
苏家老宅初见并无不妥,凌云阁见面起了疑心,方府给她定亲时他就在墙外,疑心更重。他想知道她奇怪的行为是为什么,他还要在京都寒门子弟里浑水摸鱼,于是跟风求亲。苏家老宅再遇她的小动作和提到自己时的过激反应,观星阁阁主那句好久不见……他的大小姐终于回来了。
兰恬伸出手也抱住了姜浔,这两个月她暴露太多,姜浔提醒过她,她记在心里,疑惑他为何会仍然用她,还派清绝保护。一个“字浔”终于明白,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任千帆过尽,沧海桑田,入相思门,知相思苦,才懂相思。纵有家国难聚,身份悬殊,命运多舛,前路漫漫又怎敌两生缘不断,相逢仍是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