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似乎一片海，流水如丝绸轻柔流畅，拂过脸庞时，温柔到可以一并将她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劝说走。

在如此冷寂诡异的冰冻海流里，她渐渐脱力，简直可以被称为尸体的身躯随着暗流慢慢涌动。一遍遍冲洗之下，她的心跳被卷走，体温被卷走，血流也卷走，五脏六腑都在慢慢消失。

在感知也被带走时，她的大脑显露出疑惑，显然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混乱……？

就在她用漂浮着的耳朵看见自己的大脑也出现在躯体之外时，她的心脏才恍然大悟，立刻得出一个从未接触的概念：

混沌。

紧接着，她的皮囊被剥离，露出白骨，白骨又渐渐粉碎。

一切都分成了千万个她，她的每一部位都可以思考，想法多种多样。

有的还在思考尚未破译的文献经典，有的在给未寄出的信打腹稿，有的在尝试从目前已知的知识里搜寻可用的部分，有的在兴奋，但主要的是在吵架……

可能是因为五官还在旁边的缘故，她能听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看见自己没有恶心的血腥味，闻到自己更胜一筹的冰凉。为了更多情报，她的眼球还在波涛里四处打量。

但都在下沉。

无休止的，若身陷泥潭般的下沉。

就在她们以为将要身陨，到此为止时，一只异常青白的手探进来，将她们捞起，姿态自然得就像在捞水生植物。

她们变成了她。

一切都复位了，紧接着就是剧烈的被缚感，这源自于刚才过于自由和现在凝聚一体的强烈感知对比。

这让常爾时时刻刻都存在于想要把自己细碎磨平的冲动中，紧急之下，常爾刻意引导，第三个混乱的灵魂诞生了。

“自由！”狂躁的灵魂哭泣呼喊着。

两个原住民停止争执，都惊讶了一瞬，显然是没预料常爾会有如此无理智的一面。

“三权分立时代！”嘲笑声立刻响起。

“什么东西……”最冷静的想法游走一瞬，立刻就明白意思，“我不会让这个混乱存在的。”

“当然不会，”另一个想法跳出来，“断尾求生，我第一次这么干，刺激。”

“自由！”

常爾用己灵视角，内视自己，迅速抓住濒临崩溃的混乱灵魂，直接斩断。

剧痛。

混乱的灵魂逸出体外，化作灵识，在星光点点中消失了。

剧痛。

青白手臂的主人是一女子，此时仍然单手半搂着她的腰，半笑着看着她的紧急自救。

这人双瞳苍白，两眉弯俏，眼睫绵长，红唇淡淡，五官柔和，乌发如瀑直下，尾尖正垂于水面之上。

剧痛。

常爾察觉不到她的呼吸。

剧痛。

原来她们是在飘着，莫名的浮力承托着一切，包括海水。

她向下一瞥，无声无息的潮悬浮在空中，渐渐干涸，竟然读不出来一点神秘气息，是位次太高才看不出来，还是说这是未被发现的自然造物？

剧痛。

“谢谢你。”常爾不知道自己离开接触是否会失去浮力，暂且按兵不动，试探对方态度。

剧痛。

无际祥和的蓝天白云中，白瞳女子似乎是感叹地端详了她一会，才带着笑意低声耳语，似是要告知辛秘：

“欢迎来到，唱鬼之地，”

剧痛。

然后是恍若隔世的缠绵呼唤，

“常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