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镇,墙高数丈九河交汇易守难攻,据说早年间是个斩鸡头烧黄纸的好去处。
但现在只见河道不见水,只能从城墙上的刀劈斧凿之迹看出,这里确实有不太平的时候。
忽而一阵大风经过,门洞内的七八少年如风中败草般摇头晃脑。
“徐大哥,短命鬼今天咋个还没到,他总不能为了躲我们,又在外面过夜了吧?”
“他敢!”徐小胖一拍肚腩:“那十两银子,他陈小年要还一辈子!”
“对对对,他陈小年就靠采药能换几个子儿,又注定是个短命鬼,他这辈子啊,是还不了一点咯。”
嗬~忒!
一口浓痰啪一下,在徐小胖脚边的沙土上拍出个小窝。
众少年寻声看去,就见那依墙掐须的高大少年又一吸鼻子,少年们闻声而退。
啧!
没劲。
高大少年挖着鼻孔开口了。
“嗯,我家小年啊,打小就耳聪目明,特别是他那个鼻子啊,狗似的,也不知道他采的好药都贱卖到谁家了。”
徐小胖厌恶的一脚沙土将小窝盖上,扒开同伴晃着肚腩,向阴阳怪气的高大少年而去……
“哟,正说着呢,这人不是到了吗。”
依墙而靠的高大少年直起身子,一弹指甲抬起下巴径直给徐小胖挤一屁蹲后,望着门外长扬而去。
陈小年远远的望见城门,早早的将篓中一半药草撒进路旁蒿草丛中,又将仓仓藏进怀中,这才佯装气喘吁吁的向城门赶去。
“仓仓听话,忍一忍就过去了。”
陈小年轻拂着鼓动的胸口。
“哟,这位少年郎手捂胸口的模样,真是令人疼惜,来来来,让哥哥好生看看。”
门洞下的徐小胖,绿眉绿眼的盯着那高瘦的恶心背影。
总他娘来扫兴!
他脱了黏上鼻痂的锦衣露出巴掌大的长命锁,张手揽过同伴。
“每人十个糖豆,等会儿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按倒,不过是比我们多吃两年干饭而已,把他牛皮完了,陈小年我今天吃定了,而且要连他一锅端!”
外间陈小年一把拍下肩膀上的手,从潮湿路面一路看向门洞下的一众少年,或者说,是他们身后的光景。
好像并没有太多异样。
“伯劳,我说你屎壳郎戴官帽,你还不服,你现在最好回家看看,你那宝贝还在不在。”
伯劳伸手抹去少年面庞上的毛毛雨珠,随后一把揽过面有疑虑的少年,掐着下巴昂首阔步的向城门而去。
“还得是我家小年心细啊,就低头这么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恩,快跟上哥哥我了。”
湿而不滑的土路上被踩出许多鞋印,小镇里只有聚义街的富贵人家,才穿得上这种带防滑的好靴子。
至于蜗居在草蜢巷的人,早些年就连蔽体衣物都要按需分配,谁出门见人谁穿,而这些人踩出来的,叫脚印。
看着同步而行的草鞋又露出了脚趾头,陈小年心道这人可真能长,嘴上却说:
“完事了去我那一趟,前些日子有双鞋码子扎大了。”
又扎大了,大得我刚好能穿是吧。
伯劳扭头瞄眼陈小年的背篓,随后用力一扽身上没有补丁的黄色新衣。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这么点毛毛雨都要脱了鞋走,还是双破草鞋。”
见陈小年没反应,他又扽了扽新衣裳。
“不过正好,哥哥也得去看看宝贝,毕竟咱小年家可从不招贼。”
嗯?
陈小年扭过头,眼中只有他脖子上汗圈一般的胎记,什么新衣裳,看不到。
“你不会……”
“对啊。”
炫耀不成的伯劳只得兴致怏怏的回道:
“老羊头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你的心思又细的跟娘们儿似的,哥哥放心。”
勾肩搭背的二人交头接耳的就要穿过门洞,而顶着长命锁的肚腩,已经气得开始颤抖。
“大哥!他当我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