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安抬手掀开帐篷的门后就见封骐平躺在床上紧闭着眼毫无意识面色惨白如纸衣袍上的血迹还未干,散发着阵阵令人不适的腥味。方清清与随着皇军而来的太医张崇善站在床边给封骐针灸,满脸凝重。
福彻和几名将领与副将也站在一旁等着大夫的结果,温宁安看了看众人一眼随即站到一旁静静地守着。星星与亮亮窝在床边,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封骐。
张崇善拔出了封骐头顶上天灵穴的银针,就见银针的末端一片乌黑,摇了摇头,发颤着跪了下来。方清清见状也“扑通”一声跪下。
张崇善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道:“罪臣无能,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到底怎么了。”温宁安面无表情道:“说清楚。”
福彻大约是猜到了什么,伸手探了探封骐的鼻息后随即也跪了下来。从军乃特殊情况为了不影响军心或战势,所有手拥官阶之人的丧事没经过将领的同意都不可外传抑或张扬更不用说是天子国丧,因此福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跪在床边哆哆嗦嗦地磕头。而将领之中李淮盛与高岚一向以温宁安马首是瞻因而此刻帐篷内所有人皆跪成一团等待温宁安的决策。
四周阒然无声,李淮盛微微抬头见温宁安虽然脸上毫无表情,双眼却有水花氤氧,蹙着眉再次低头。
温宁安觉得好像是在做梦,对四周失去了感知既不知道其余人在等他下令,也不知道有泪水不受控制地盈在眼中,只感到了自己的魂魄都在尖叫与颤栗的恐惧。身体和灵魂仿佛被分割成了两部分,看着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封骐甚至不敢离的太近。想逃又迈不动脚步,想靠近却没有勇气。脑袋一片空白与无错。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恍惚间人群似乎散去了,帐篷内只剩下温宁安与封骐两人。温宁安有些踉跄地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封骐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冷的。
星星窝入了封骐的颈脖,蜷缩着“呜呜”作声。
一切仿佛沙尘暴那般,温宁安完全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虚假如梦、天旋地转。怎地一眨眼的,床上的人猝不及防便失了呼吸?
懵懂间,温宁安缓缓拿起一旁的长剑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那么怕寂寞……
“哐啷”
亮亮低吼着扑到温宁安身上撞飞了他手中的利剑,长剑应声落地,温宁安蓦地回过神,就见床上的人微微蹙眉。
“水……”
声音有些嘶哑。
……
……
“怀天……?”温宁安木讷地呢喃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争先恐后地滚落,只觉得自己从未有如此刻这般脆弱的时候。
“咳咳咳……”封骐挣扎着睁开了眼,手撑着身下的床铺弯腰咳得呼天抢地。
温宁安一惊,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帐篷外。
“太医!太医”
温宁安的声音甚至变了调,太医与方清清先是一惊,冲入帐篷后却是诧异得嘴都合不上了,睁大了眼看着被温宁安扶起来喂水的封骐,只觉得自己以往所有对医学与草药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失了呼吸、身体的一切功能尽数停止的人忽然如没事般醒了过来,与常人无异,这是……起死回生?
封骐唐突的起身让星星从其肩膀上摔了下来,在床铺上打了几个滚后“嗷呜”一声兴奋地狠狠咬了亮亮一口。
亮亮:“……”
其余将领与副将,包括李淮盛俱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天子身亡,北淼也不会太平,社稷不稳苦的终究是沙场上的千万亡命之徒。
“怀天……”温宁安紧紧地抱住封骐,星星与亮亮也挂在封骐身上一动也不动。
封骐笑了笑柔声道:“抱歉……吓着你了。”
虽然声音气若游丝,但总归是醒了,并还好好地活着。
温宁安低着头脸颊毫无缝隙地贴着封骐,没有说话。
封骐缓缓抬手抹了抹温宁安的脸笑道:“傻瓜,我怎么舍得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走。”
其余将士干咳了几声,自觉没什么事了,也一一识趣退下。李淮盛见温宁安情绪似乎稳定下来,眼底也缓缓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随着大伙儿离开。
张崇善笑道:“皇上得天地庇佑,福泽万年,此刻已无大碍了。”
温宁安道:“无大碍?丝毫无异状?”
“是的,皇上得天独厚,身子当真无任何毛病。但也或许是老臣年迈,医术不麻利诊断不出了,温将军若不放心,老臣建议将军可从江湖中寻名医来再看看以确保万无一失。”
方清清道:“若是江湖名医,最为人知的自然是名扬天下的剑圣周无心了!武功出神入化,医术却也丝毫不比剑术差,只可惜如今已然退隐,踪迹难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