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病是大事,饶是原随云并不想在这个关头离开杭州,他也不得不迅速收拾了行装准备回太原。
临行前一晚师徒三个一起吃饭,燕流霜顺口提了一句要他帮她问候一下他母亲。
“我把你拐走十年,还望她不要太生我的气。”她浅笑着说。
“是我自己想跟着师父。”他淡淡道,“哪里能怪到师父头上?”
“但不管怎么说,你都的确很久不曾回去啦。”她笑了笑,举起手边的酒杯,“这趟回去不如多待几日,陪陪你母亲。”
燕流霜是个孤儿,生下来就被人扔在山贼窝门口,若非被她那山贼头子师父捡到,可能就直接冻死在那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就连名字都是山贼窝里唯一读过书的落榜秀才随手取的,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地没有享受过被父母疼爱的感觉。
虽然如今回想起来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可五六岁那会儿,她还是真真切切为自己没爹没娘伤心过的。
她知道原随云因为儿时那场病和他父母不大亲近,但她也知道原东园有多在乎这个儿子,就拿她之前开炉铸刀缺材料来说,原随云一句话,他就二话不说派人送了那么多玄铁来江南。
想到这里,她还是难免生出了几分对原家二老的愧疚。
抿下最后一口酒后,她又道:“反正我能够教你们的东西几乎都教了,你在这是练,在家也一样。”
原随云动作一顿,沉默片刻后才出声:“既然师父这么希望,我就在家多留一段日子吧。”
一直安静吃饭不开口的无花听到这话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吧?原随云居然说要在家多待一段时间?他就不怕等他从太原再过来的时候,一点红已经先他一步挑明了自己的感情然后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无花甚至没能吃好剩下那半顿饭。
在他看来以原随云的性格绝不会放任那种情况发生,那原随云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
无花思来想去,都觉得原随云会放心在太原多留一段日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经决定向一点红下手了。
无争山庄家大业大,要暗中收拾一点红这么一个有不少仇家的杀手可谓再容易不过。
只要一点红死了,不再缠着燕流霜,那么他晚一些回杭州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明白这一点后,无花真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是什么好人,和一点红关系也很一般,但他知道燕流霜有多欣赏一点红。
所以原随云离开杭州后,他就忍不住向燕流霜打听:“师父啊,一点红他有说何时来吗?”
燕流霜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但他肯定会来的。”她又道,“他这个人最信守承诺。”
“……”无花有苦难言,最后只能给楚留香送信,要他帮忙注意一下一点红的动向。
这几年他和楚留香一直保持着联系,所以很多事不用说得很透,楚留香就能够立刻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他也知道楚留香有多少本事,相信如果有他注意看顾,原随云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得逞才是。
可无花万万没想到,楚留香这会儿根本不在江南。
这家伙新买了一条船,正兴奋地出海呢,根本没收到他的信!
看着原封不动飞回来的信鸽,无花实在没忍住骂了一句要你何用。
此时已近腊月,冬雨连绵,湿冷入骨。
算算时间,原随云也该到太原了。
无花提起这话题的时候,燕流霜恍然道:“是噢,不知道原夫人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师父要是担心的话,可以写封信过去问问。”无花如是建议道。
“行啊,我一会儿去写。”她坐在廊下眯着眼,一副懒得立刻动弹的模样,片刻后,又抬起眼来望了望天,道,“好像要下雪了。”
“诶,是吗?”无花也仰头看向一片灰蒙的天空。
就在他仰头眨眼的这一瞬间,今年冬天的第一片细雪恰好落在他眼上。他下意识眨了一眨。
“真的下雪了啊。”他说,“我还以为江南不会下雪呢。”
燕流霜一听就笑了,她想说江南怎么就不会下雪了,然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看见了一个摇摇晃晃着从门口进来的黑色身影。
“小红?!”辨认出这个身影后,她几乎是瞬间从廊下跑了过去,“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