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到李柱身前的杨老爷子并未立刻开口问什么，而是用目光在李柱的身上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

这还是从他将李柱捡回来到现在，第一次真正注意李柱的长相。

从脸型轮廓，到眉毛眼睛，再到鼻子嘴巴，杨老爷子仔细辨认，试图从其中找到些许回忆。

不行，完全没想起来。

不过也正常，隔了四十多年，这就算是他的种，那也是中间又隔了一代了，认不出来长相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这是不是他的种，他也仍然相当疑惑。

毕竟，背井离乡到今年回来，期间得四十有三年与家乡完全隔绝，刚回来的几个月没听说自己留下了孩子，现在好几个月了突然被传，总带些蹊跷。

正常来说，就不该认为这孩子和自己有关，但他实在是期盼。

更何况当初那些年......

杨老爷子摇摇头，有些心虚地将当年的荒唐事迹甩开，继而斟酌着冲李柱问道：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又都叫什么，哪里人多大年纪了，现在在哪儿？”

李柱不明所以地摸摸头，不过还是老实回答：

“杨老爷子，我叫李柱，我爹叫李大田，我娘叫李张小草，他们都死了。”

嗯？！

杨老爷子悚然一惊，当即急切追问：

“死了？怎么死的！你把家中情况细细给我道来......包括你奶奶！”

“嗯，就是前几个月秋收，田里交了赋税后，爹娘说剩下的粮食养不活人，正好有同乡......”

李柱从头讲起了自家此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一言概之，也就是穷苦农家的男人女人，把粮食都留给孩子，自己跟着同乡出去闯荡，结果葬身他乡的故事。

至于后面亲戚上门吃绝户，把李柱这个半大孩子也当遗产卖了换钱，也都寻常。

在这荒年里，再多见不过。

此前在人牙子的队伍里，其他被卖了的人中，基本上都是相近的情况。

里面村里被卖的男孩，都是死了爹娘被亲戚或者邻居给卖了的。

倒是女孩不太一样，她们有不少是爹娘亲自卖的。

最开始不懂事儿，半夜想爹娘的时候，李柱还偷偷羡慕那些女孩爹娘都还活着。

后来偷偷聊天才知道，爱孩子的爹娘并不是那么多，像他爹娘这么爱孩子的更少之又少。

“我奶奶......”

讲完爹娘的事儿，李柱又在杨老爷子的催促下讲了爷爷奶奶的故事。

这就更粗略简单。

无外乎沉默干瘦的爷爷，身体不好的奶奶，生了七八个只活下来三四个的爹娘一代，如是而已。

至于杨老爷子连连追问的什么相貌、家室、来历，自然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只是寻常村中老妇。

能有印象的事情，李柱都给杨老爷子讲了，甚至包括更上的祖上三代的事情，以及他此前村子的名字、位置。

而显然，年轻时候的杨老爷子，绝对没有在那般的寻常村落里面留过情。

刘婶听得唏嘘感叹，杨老爷子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看向李柱的目光，也不复此前的亲切，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