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租住的院落,前往百草堂的路上,陈知守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他不再为修行之事而烦恼,发自内心的打量起这个世界,他居住的城池。
时近中午,落红街上行人稀少,两边的小吃摊位上则坐满了客人,一幅喧嚣吵闹的场景。
其内有穿长衫短褂的贩夫走卒,也有背刀负剑的江湖好汉,前者大多闷头吃饭,偶尔蹦出几句乡间俚语,而后者,不少大马金刀地坐着,高谈阔论,唾沫星子飞溅,或因说错一件江湖趣事而涨红了脸,引来嘲弄,或因意见相左,要动起手来。
“一碗龙须面。”
陈知守找了个人多热闹的摊位。
自来到天丰城后,除了第一夜在客栈吃了口,之后都是吃血米、服丹药,修行度日,嘴中甚是没有滋味。
“这位小哥,这里没位置了,要不去其他摊前看看?”
面摊的摊主是一位精神矍铄,穿短褂老者,手里抄着面条,上下打量了眼陈知守,见他衣着干净,面料不菲,出声建议。
“不用,我蹲着吃便是。”陈知守呵呵笑,指了指地上。
“那行,你且等会,下下锅就是你的。”老者回过头去,抓了把面,丢进沸腾的水里。
等待的间隙,陈知守站在一侧,观察前方两侧街道。
落红街由青砖铺就而成,长且宽,足能容纳三辆马车并排行驶且仍有余地,街道两侧摊位众多,酒楼林立。
忽然,陈知守看见两道身影从一处酒楼的三楼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青石长街上,但闻“铮”的一声轻响,两人各自拔出了携带的兵刃。
“咦?有好戏看了!”
“大家快来啊,有人当街比斗了!”
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原本人流稀疏的街道,顿时水泄不通,陈知守凭借还不错的身法和力气,没被人推搡在地,反而顺势挤到了最前面。
“你们说,谁会赢啊?”
“我人都不认识,哪会晓得这个。”
“我觉得那剑客厉害,你看那剑,一看就质地不凡,是一件利器,这年头行走江湖,没点本事,哪敢拿出来。”
“去去去,你可知那带刀的是谁,白浪帮的二帮主葛逢春!我天丰城有名的开窍好手,夜战八方听说过没,说的就是他!”
陈知守见一人指着那穿青衫剑客对面的白衣刀客道。
他凝神看去,见那白浪帮二帮主葛逢春是一位二十七八的青年,身高近八尺,左侧脸颊上有一道狭长、如蜈蚣般的疤痕,令原本俊朗的面孔,多了几分邪异之感。
与他相对而立的,是一名着青衫的剑客,左手拿着通体由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剑鞘,右手持三尺青峰,剑穗低垂,因背对着,看不清具体的相貌。
“小子,你葛爷爷不打无名之辈,速速报上名来!”葛逢春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剑客。
“我的名讳你都没听过,我先前说你是条走狗,看来还是抬举你了。”青衫剑客淡淡开口,语气平淡而疏离,视葛逢春如无物。
“嘶,这家伙谁啊,这么狂,没见过啊。”
“连葛逢春都不看在眼里……”
“哪家的毛孩,出言不逊,怕是要吃苦头喽。”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明显不看好青衫剑客,可陈知守到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这青衫剑客气质缥缈,谈吐清晰,从声音来看,很年轻,至多二十出头,却已经是开窍境的修为,手中又是拿的利器,保不齐是外出游历的宗门或世家弟子,比起白浪帮这样的帮派之流,恐怕在功法和眼界上就远远高于对方。
陈知守心里暗想,同时打量起四周情况,见围拢了不少人,且在两侧的屋顶上,有穿着赤衣的差役,但很显然对方没有下来制止的意思,他顿时颇感好奇,找了个人问道:
“这个大哥,当街比斗,这府衙之人,不下来管管?”
一旁,一体格壮硕的中年汉子上下打量眼陈知守,见其年幼,便回答道:
“管什么管,我大周武风盛行,当街比斗不算什么,只要不伤及人命,府衙只会维持现场秩序。
“至于比斗照成的损失,就由败者来承担,而府衙会监督执行这件事情。”
说到这,中年汉子似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道:“平日里一个个的装什么大侠,不料哪日被人打成头猪,还掏不出来半个子,呸,真是丢人!”
陈知守闻言笑了笑,“这两位可不像是付不起账的。”
“那是。”中年汉子从青衫剑客的身上扫过,看向对面,抬了抬下巴道:“认识不,白浪帮的二帮主葛逢春,我天丰城三大帮之一,背后是赵家,赵家知道吧,百年武道世家!”
“赵家?”陈知守听到这个字眼,心中起了波澜。
他自是听过赵家,自己刚才赵家的矿山上逃离,怎么会不知道。
“我自然听过。”他不动声色地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大哥,你光说那葛逢春,似乎认定这青衫剑客会赢。”
中年汉子闻言一怔,随后解释道:“白浪帮仗着有赵家撑腰,平日里横行霸道,做了不少恶事,天丰城的百姓没一个不厌恶的,自然巴不得他输。
“且不光是白浪帮,青竹帮和三山帮也是,天丰城的毒瘤!”
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陈知守回想起在矿山上的遭遇,顿时深有同感。
“快看,出手了!”
突兀地,有人喊了一句。
众人只见那白浪帮二帮主葛逢春右足猛地发力,长刀扬起落下,整个人像是一头猛虎,扑杀下来,气势骇然,令周围不少人身形颤栗,面色苍白。
面对这一刀,青衫剑客手中长剑斜斜点出,后发而先至。
剑尖顺着刀锋“呲溜”着火星往上探出,探了有一寸少许的时候,剑身忽地一拍,将下落的长刀拍离了原本的位置。
力道随着刀身涌来,葛逢春心中大惊,感觉手中握着的长刀,像是一条挣扎的怒龙,即将脱手,无法控制。
“该死!”他暗骂一声,忙止住左手的动作,压了上去,要擒住怒龙。
见此,青衫剑客只是轻“哼”一声,长剑一转,如惊涛拍岸,重重地拍击在刀身上,发出“当”的清脆声响。
“啊!”
一声惨叫,葛逢春整个人被拍飞出去,砸落在一处摊位上。
他半撑起身子,“哇”的一声吐出血来,沾染白衣。
见此情景,众人一时缄默。
站在陈知守身旁的中年汉子嘴巴嗫嚅了下,腮帮子控制不住地抽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