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小脸皱成了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李心柔看这模样倒是笑出来声:“你若是说不出来,又怎会有错?那就是你心里觉得自己没错,拿话来塞我!”
“不不不!我有错!我不该……我不该让阿姐母亲为我操心……”
安哥仰着头,两只乌黑的眼睛瞪得老大,稚气未脱的语气中带着些郑重其事的诚恳。
“这话倒有几分可信,只是我们为你操了什么心你可知道?”
李心柔望向弟弟那双朦胧的墨色双眸,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不该听信冬梅姐姐的话,她……她不是好人!”
安哥垂丧着头,眼角又闪烁着泪花,胸口起起伏伏的大喘着气,两个脸蛋显露出病态的潮红。
“可……她……”
安哥哽咽着却又说不出话来,李心柔看着他倔强的小脸不由自主的摇摇头。
“你若有话就说出来,你不说出来,别人如何知道你是对是错,阿姐未必是对的,你若是说出个所以然,阿姐便同你赔不是。”
听了这话,安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怔怔地说:“可冬梅姐她对我很好,她……对我很好……”
李心柔倒是不觉吃惊,安哥儿一向纯良,他虽只有六岁,但是自己已经能够分辨一些人心。
“她自然对你好,你是主子她是奴才,伺候你是她分内的事。难道春桃夏荷对母亲不好吗?难道清风明月对我不好吗?若是她不好便是过错,谁家会用不好的奴才?奴才跟着主子,主子好奴才才能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对你且不说,你对她倒是好得很!”
李心柔目光冷峻,直直望着安哥儿,安哥愣住了神不敢说话。
“我特查了你这两年的帐,果然从她屋里搜出来不少好东西,她倒是聪明,不敢要些显眼的。就是这些东西她也算得准,父亲母亲我送给你的,她倒不敢昧下,前年陆伯父送你的南海夜明珠,还有去年舅舅特给你打的一件富贵长命锁,你倒是舍得送她!”
安哥慌了神,身子颤抖了一阵。
“我只问你一句,是你自己给她的,还是她问你要的?”安哥脸色刷一下变了色,嘴边发出些微弱的声响。
李心柔早已经料到了,右手轻轻去顺抚着安哥儿的后背,左手拿着帕子去擦他双颊的泪珠儿,边摇头边叹气。
“奴才做的好自然要赏,可主子不发话奴才自己去要就是贪心太过。她凭着这两年的情分问你要这些你给,再过几年你大了有了自己的院子,父亲母亲也无暇事事顾及你,问你要银两首饰你给不给?问你要田地铺子你给不给?她的野心真只有这些?平日里她同你不知挑拨了多少是非,哄得你瞒着我与父亲母亲,私藏祸心昧主求荣这样的事还少吗?只怕拿住了你,整个李家都是她的了!”
安哥儿细想着过往冬梅与他说过的话,不觉两颊滚烫,心里一阵后怕,愈发埋着头抽泣着的说:“阿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心柔心里一股暖意上涌,揉着弟弟的小脑袋。
“不能约束下人的言行的确是你的错,只是知错能改便是最大的补救。也不能全怪你,这世上贪心的人太多,懂得知足的人太少,阿姐过几日就要进宫,再不能像今日这样教你了,凡事自己要多上心。我把清风明月留在你身边,你只需懂得一样——谁的话都不能信,就算是父亲母亲,就算是我,你也不能全然听之任之,你自己要有辨别人心的能力,谁都会做蠢事,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只是阿姐再不能回来了……”
安哥儿猛地扑到李心柔怀里痛哭,身体好似一滩烂泥,嘴里直嚷着阿姐别走,李心柔心中凄凉,却仍在旁强撑着轻声安慰。
忽听见门外零零碎碎的人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