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试探,自然用尽全力,孰料那铁尺竟然忽而改变招式,变砸为刺,竟是用上了剑法。
“阶前新雨!”远处辛萍低声轻叫,原来莫为所用,却是落雨剑法中的一招。
蒋子锐轻轻点头,心中暗忖,这招若是自己用来,只怕难有师兄这般绵绵不绝、断断续续之意,尤其师兄所用还是那般厚重的铁尺,这样挥舞如同等闲铁剑一样,这份腕力内功之强,实在是超出自己想象。
薛谋首当其冲,只觉绵绵剑意扑面而来,去挡哪一剑仿佛都力不从心,他暴喝一声,内力灌入双臂,铁戟左右一分,便要锁住对方铁尺。
只是他双戟再次扑空,无边月色之中,却见那柄黝黑铁尺骤然浮现头上,随即当头砸下,竟与先前招式无异。
薛谋招式用老,旧力未竭新力未生,仓促回手遮挡,随即“当”一声巨响,沉重铁尺砸中铁戟,爆出一团璀璨光华!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黝黑铁尺重新砸下,直将薛谋砸得单膝跪地,只是手持双戟,勉力迎击莫为攻势。
远处众人看得清楚,莫为初时一招极为精妙,看着虽然像是劈头盖脸砸下,其中却有无数变招;而后第二招剑法更加精妙,如何远等人更是看得明白,若他不收招,那薛谋定然要被刺中要害部位,便是那铁尺无锋,只怕也能让薛谋重伤。
但莫为收招不攻,第三招与其说朴实无华,不如说纯粹用的蛮力,若非薛谋被第二招弄得狼狈,哪里会接不住这般猛击?
只是莫为得势不饶人,一记一记不住砸下,十余下后,那薛谋已然双膝跪地,就像是一根钉子一样,被莫为拿着“铁锤”捶进了松软沙土之中。
忽而掌声响起,铁纤柔一边鼓掌一边笑道:“第一次看见活人钉钉子!真他娘的好看!”
一旁众人哄笑起来,各个轻松写意,却不知此时,薛谋已是生死关头。
那铁尺厚重有力,初时只道与自己手中铁戟分量相当,以一敌二,只怕不是自己对手,此时接连应敌,薛谋才知自己大错特错。
那铁尺分量极重,显然就不是凡铁,每次碰撞迸出火花,都是他铁戟受损发出,那铁尺浑然不动,竟是没有损伤一丝一毫。
道道巨力传来,薛谋心知自己手臂已然肉酥筋麻,再有几下,说不定便要筋骨断折,眼见对方毫无停手的意思,他心中懊悔,不该没摸清对方深浅就冒然上来挑战,三招都没用上,就被人如此欺凌羞辱。
“喂!点到为止!”
“差不多行了!”
薛谋不是一人前来,同来旅伴有两个胆子大的远远喊了两声,试图阻止莫为施暴。
莫为哪里在意他们,仍是一下一下用力夯下,就和黄河岸边打桩筑堤的苦力毫无分别,执着,专注,毫不停留。
“咔”,一声极小的声响从薛谋手臂上响起,一股剧痛传来,他面色灰白,心如死灰,情知今日必死,冒着武功尽废的危险吐气开声,嘶吼求道:“大侠饶命!大爷饶命!饶小的一命!”
习武之人,一口真气从始至终凝而不聚、散而不乱,比武时一边说话一边过招,要么两人在那里各行其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要么就是其中一方水平远远高出许多,否则根本张不开嘴。
生死之战更是如此,战斗瞬息万变,哪里容得下人说话求饶?有时一个电闪之间,生死便见分晓,哪里来得及求饶?
所以真正生死战,要么不必求饶,要么不能求饶,像薛谋今日这般,其实众人都明白,两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只不过薛谋毫无自知之明,根本没看出莫为深浅。
客栈出来的一群人里,真正见过莫为动手的人屈指可数,除了铁纤柔等杂树坡人氏,便只有何远一人,算是两次见过他出手。
相比之下,莫为与公孙净等人过招,走的是稳妥路子,先是守住阵脚积累气势,而后一记绝招使出一击必杀,其中可见谋略心机;与薛谋动手,莫为却毫不掩藏自身武技,上来便是最强杀招,只是中间招数陡变,从绣花功夫变成了一力降十会。
何远眼光远超旁人,心知肚明莫为第二招时已是试探,若那薛姓男子接得自如,只怕还要用几招出来继续试探。
一想到莫为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已是如此修为,自己习武多年,练功也算勤勉,天赋也算不错,江湖上也算有些名声,却只怕比那薛谋还远远不如,一念至此,何远顿时万念俱灰,摇头苦笑一声,转身进了客栈大厅,抱着酒壶喝了起来。
何远这般举动,辛萍蒋子锐却并未发觉,他们第一次看到莫为出手,第一招莫名其妙,像是刀法却不是本门所传,像是剑法又浑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但第二招却是实实在在的落雨剑法,那招“阶前新雨”两人都熟稔至极,便是辛萍练剑疏懒些,用过千八百次也是极平常的,似蒋子锐这般勤勉的,怕是上万次都不止。
只是莫为所用,与两人认知中的剑招却颇为不同,那“阶前新雨”本意剑势连绵不绝,宛如屋檐雨水无声垂落珠玉成串一般,平日习练,最重剑势连绵不尽,哪里能如莫为一般,既有连绵不绝之意,又有断断续续之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