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楚云手里把玩着茶杯,话里几多戏谑,可面上凝肃,心思沉重。他也不知要跟沈青说些什么,单纯只是想多独处一刻。
“什么好人深夜议事?真是欲盖弥彰。”沈青心里腹诽。
“白天人多眼杂,监视的人太多。”夜楚云好似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一阵静默。深谷里风声穿林过枝,传来一浪又一浪的唰唰声。夜楚云忽觉心下安宁,竟不知是因为静谧深谷还是眼前人。
“我解了你哑穴,我们……你……就跟我聊聊天……可以吗?”
夜楚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过,口气极软,一改从前的轻浮张狂。这种反差竟让沈青想不到拒绝。
她惶惑又镇定,毕竟,好女不吃眼前亏。
“若你敢叫,我先把你师妹扔下这山谷!”
可是夜楚云不觉得眼前这鬼心眼极多的小丫头会乖乖就范,毕竟有了两次前车之鉴。
夜楚云盯了她一刻,仿佛看透了她惯于审时度势的本性。这才隔着屏风,甩过一道劲力,沈青被封着的喉头瞬间松解,发出了一声轻咳。
就这功法,师父竟说他修为平平?
沈青耳朵微动,听着身后的人一直没动,稍稍放心,眼下困境未解,她便大着胆子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说……真名字。”
“我……叫,夜楚云。”
世人皆知莫邪宫夜回天,可是因为幼年孱弱,被父亲视作耻辱。崖上跳下,他的人连同名字,好像已经死在了那一夜。他不想告诉沈青真名,可是他又不想隐瞒她。
果然,沈青不知道这个名字,无谓的说道,“夜……楚……云,名字还蛮好听的。”
夜楚云会心一笑,全当她的褒奖。身份自有暴露的那一天,可就眼下光景,他觉得很自在。
“你为什么被人监视?是又骗了哪家姑娘?还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沈青翻了个白眼,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想让他不戏弄自己,比登天还难。
“坏事……”夜楚云饶有兴趣的咂摸,“确实没少干。姑娘嘛,眼下只想骗你……”
沈青皱了皱眉,他竟毫不避讳,说来说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着沈青没了声音,夜楚云好似已经看见她内心里勾画的恶人形象。
看着桌上还有茶点,他便捏了个最小最轻的瓜子,准确的弹到了沈青的后脑勺,“再给我冒然定罪,我先解决了你。”
沈青心里一抖,忙收回想象,闭紧了嘴。
“监视我的人,是我爹。”夜楚云苦笑了一下,随意说道。
“你爹?你爹为什么要监视你?要捉你回去娶妻还是继承万贯家产?”沈青想起看过的话本和戏曲,调笑道。
“因为……有仇。”
夜楚云觉得那么单纯的姑娘,活在那么单纯的世界里真好。
“有仇?”沈青不解,可听他的口气不似玩笑。
“杀母之仇。”
一字一字,夜楚云觉得心里最深的地方一直有一个角落,不可对人言,不敢去回忆。
沈青晃了下神,心里一惊。
夜楚云低下了头,对这鬼使神差的四个字一阵心悸。
他不懂自己最阴暗的秘密为什么会这般说出来,捏着茶杯的手指泛着白,里面的茶叶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的心里生出了久违的恐惧,好像能隐藏自己的面具被揭破。
“为什么?”
沈青的口气突然柔婉,令夜楚云心里一颤,咽下喉中苦涩,她竟愿意听?
“前程有碍,我跟我娘,都是他的拖累……”夜楚云说的简单,可是心里脑里波涛汹涌般起伏不定。他自认为镇定,可沈青准确的捕捉到了他语气的战栗。
“十五岁那年,因为我,他们起了争执。他……他杀了我娘……”夜楚云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下,扣着茶杯的手指已经颤抖,
“杀母之仇,一日……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