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睡了一个特别踏实的觉,醒来时,房间已经大亮。
估计是因为有紫月寒的同行,心里安稳了不少。
沈青穿好了衣衫,走到门口时迟疑了一下,又退回来翻开了许久不曾用过的妆奁盒子。
过去那些黑黑黄黄的脂膏已经干干巴巴了,除去易容已经月余,好像没有一个人去追问她原因,她看着那小小铜镜里的自己,每看一次,都觉得陌生。
五年过去,她的容貌已然没了当初的稚气,俱已舒展。眉眼轻抬,凉月冷霜,七心九窍,无论面容还是眼神,都不再是最初纯真的模样。
易容会给她安全感,可是更多的像是逃避。
沈青沉默了一会儿,打开了盒子的下面一层,里面有些上好的香粉胭脂和带过的珠钗,上面似乎还带着些故土的味道。
纤素的手几番着墨,一副清透纯净的妆容即成,再换上最喜欢的翠色衣衫,敛起眉间愁苦,她才转身走了出去。
韩子默坐在大堂里喝茶,看着沈青从楼上下来,不由得嗔了几句,
“真是个懒虫,都日上三竿了。”
“我家六儿如今真是,越来越好看。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
“师父,你的意指太明显啦!”沈青笑对。
“师父教养的,岂能落人下乘。”
沈青走过去坐了下来,“他们去哪了?”
“听着外面热闹,早出门了。玩心正重的年龄,掬不得。”
“那你不怕他们再闯祸?”
“你师兄跟着呢。没事,好歹是天子脚下,昨日那样的事还是少的。饿了吧?我先让做份早饭……”
“我也想出去转转……”沈青噘嘴。
俩人正说着,楼上一个白色的身影飘飘然往下走。沈青正要起身见礼,就见那位“大家闺秀”紧跟在紫月寒后面。
“青主,我让后堂给您做早膳……”
“我看您早起喜清淡,蟹黄粥可以吗?听说用的还是余杭的螃蟹……”
“昨日是雨霏失言,实在是心中忧虑,青主海量,莫要见怪……”
沈青偷瞄着紫月寒淡漠的脸,饶是他惯有涵养,也稍显烦躁。
沈青突然起了一腔孤勇,顿起报恩之心,开口帮他解围道,
“青主可愿出去走走?听说上京的吃食很不错。我正准备与师父出去……”
此话一出,韩子默惊了一下,皱着眉头与沈青对视一眼,沈青又示意了他一下。
“啊正是。不过日头正大,韩某不喜热,不若六儿你陪青主走走……”
沈青眼睛睁的更大,紫月寒扫视了二人眼神,嘴角一勾,开口道,
“也好。”
说罢,他竟真的大步往外走去。
沈青一脸惊恐的看着韩子默,心中暗道,师父,我们的默契呢?你是故意的吗?你这争强好胜也不能把徒儿卖了吧?
韩子默一脸无辜,回头瞥了一眼愤懑的季雨霏,悠哉悠哉的坐回去喝茶。
而沈青看着人已经在客栈外的紫月寒,一阵头皮发怵。
听见后面没有声音,紫月寒回头,只那一眼深潭,沈青便鬼使神差的跟了出去。
上京处于中原中心,地势平坦开阔,自古便是王城古都。
除了热闹,还透出来些古香古色的厚重感,不同于东邱的恬静,也不同于江南的清秀。
这长明街直通王宫北门,横贯南北,街道甚宽,连地上的青石都分外平整,称得上是上京最繁华所在,也是最重要的要塞之地。
街道两旁瓦舍林立,楼阁泛泛,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招牌匾额,乍看杂乱无章,却是各有特色。
尤其是这街边的集市,从晨起到深夜,吆喝叫卖,美味流香,人群络绎不绝,显得有些承平盛世的感觉了。
紫月寒行在这闹市里,倒让人感觉到了一丝烟火气。
分别良久,沈青又在鬼门关徘徊数日。虽然紫月寒多次出手相救,或者是因为身份有别,他性格霜冷。又或者是年岁相去颇多,言辞有隔,这关系总感觉很奇怪,不远不近。
沈青内心忐忑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若即若离揉碎在光里的身影,又生了退缩之心。
她怕夜楚云,更怕紫月寒。
这种怕又截然不同,不仅仅在外貌性格。
对夜楚云是莫邪宫恶名在外避之不及的怕,对紫月寒却是盛名太过高山仰止的畏。
想想紫月寒此番出来只是想暂且图个清静,所以她更是识趣的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