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到具象化的灰白色以太以雾气的形态呈现,顺着长剑被砍断的左腿切口喷薄而出,戏剧性的避开尼泽斯,弥散在骑士团的四周,穿插在他们之间。
沾染雾气的骑士们,肉体像泥土一样溃烂,掉落。或是长满囊肿,成为可怖的畸形人。
随之而来的疯病在人群中传染,那是看不见的精神污染,精神瘟疫。无一例外,所有得疯病的人都开始狂笑,舞动,演绎着一幕荒诞的戏剧。
他们尖啸着,哀鸣着,他们癫狂的舞动,他们忘我的痴笑。
他们不断地倒下,血肉迅速地腐化,成为这片大地的养分。
死去的骑士只留下遍地的血迹,而后来的骑士又源源不断地补上。伏尸无数,血气翻涌,已然是人间炼狱的场景。
厄里斯不忍再看和自己一样的人类如此的悲惨,如此的血腥。他向希瓦的背后躲了躲,闭上了双眼。
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们只能任由瘟疫的泛滥。也有人幸运的没有沾染上疯病,试图骑上自己的马,奔驰回城邦。
很快,像那种想要逃跑的人就被疯狂的人们抓住,又拖了回来,被疾病缠身,在求生欲中哭嚎着结束自己短暂的生命。
尼泽斯见到部下们不断的死去,不断的腐烂。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刺激的人想要呕吐。
求生的本能迫使着他的神经,他完全依靠着求生欲抓住自己的马,抽动缰绳催促它奔跑。
他死死地抓着缰绳,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骑在马上疾驰回到城邦,寻求着一隅安定。
他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理智与人类的思维,脑海中充斥着尸山血海与众人的狂笑声。完全仅凭着求生的本能躲避这场浩劫,在进入城门的一瞬间,悬着的心缓缓下落,他叹出一口气。
“那……那到底是什么,所幸我逃回来了。哈哈哈哈哈……我得救了……”
他放慢驱赶马匹的速度,让他保持着极为谨慎的慢步在巷子里行走。在昏暗无人的小巷中,他下了马,脱离了马匹,在黑暗中肆意的狂奔。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兴奋,他想要马上跑到宫殿去告诉国王,木马是多么可怕的事物,是人类所无法战胜的事物。顺便在为自己夸耀几句英勇无畏的身姿,全然忘记这一切的根源也是由于他斩断了木马的前蹄。
潜伏在他身上的神秘学病毒没有因为他远途的疾驰而脱离,反而在他镇静下来后活跃起来了。
病毒开始侵染他的身体。
无声无息,像羽毛落地,轻飘飘,他倒在了巷子中。
无人知道是谁死在了这里,或许压根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有一个尸体。
骑士团团长临死前满心都还是他所渴望的权利与名誉,也正因为他的虚荣,害死了骑士团的所有人。
于人民的希冀中,骑士团团长死在了无人的阴暗小巷。从四周小洞钻出来的老鼠们成群结队的撕咬着他的尸体,将他分食殆尽。只留下一具看不出身份的骨架。
无人知道骨架属于谁,但是也许老鼠们会记得,那是为它们带来了一顿饱餐的人。
而在尼泽斯逃离后,木马处仍有前赴后继送死的人。行军至此的骑士团近乎全灭,少数的骑士还在与疫病挣扎抗争。
灰雾自断口流溢而出,掺杂着黑色的以太。黑色以太悄无声息的包裹住一位年轻的骑士,从他脖颈后刻着的署名来看,他叫做雷加。
以太形成漆黑色的茧,将雷加覆盖,堪堪为他流出了一道可以看到外界状况的缝隙。
雷加看着自己的同伴狰狞地哀嚎,一个个地倒下。看见自己所最仰慕的骑士团团长求饶地逃离了这里。看见离自己最近,在上战场前还在与自己谈论家中三岁孩童的男子,疯魔似的拿起长剑砍断了自己的脖颈。
温热粘稠的鲜血溅射到雷加的脸上,血腥气还带有人的温度。上战场的人应该早就习惯了这种血腥的气味。他想不通,为什么他还会止不住的反胃呢。
他不敢再用眼睛去注视外界地狱的景象,他蜷缩起身子躲在黑茧之中。但是,刀枪兵器碰撞的声音,人临死前求饶哭嚎的声音,血肉割裂的声音。它们混杂在一起,灌入雷加的耳朵。
活人的生气随着时间的流失淡去,随之而去的还有血液的温度。
他喃喃自语,蜷缩身子,状如疯子。
“哈哈……胜利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我们只不过是来送死的。没有人能够逃离这场浩劫…”
他听见外界的动静逐渐消失,站起身望向外面。视线所及之处只有血肉的块状物,满地鲜红,还有由于时间过久而干涸的深褐色血渍。
甚至因为瘟疫腐蚀人的血肉,他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无法看到。
他感受到心中那浓重的情绪了——那是绝望,深深的绝望。
他的神情恍惚,口中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们没有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