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呼喊、无法动作、无法宣泄胸中乱七八糟的情绪。
只有一种东西是自由的,它从周煜的眼角溢出,像两条温暖的虫子,顺着脸颊慢慢爬下来。
郑雪芸心里一疼,赶忙用手帕,很轻的将他的泪水擦去。
“公子莫要伤感,静养时日,定会康复如初。”
郑雪芸怕说的不够贴切,又追加了一句:“公子脸上都是小伤痕,不会影响公子清俊的样子。”
她眨着眼一脸真诚,他的模样确实清逸脱俗。
少女的手帕上少女的体香,清新里带着一丝甜味。
周煜与郑雪芸关切的目光相遇,嘴角挂上一丝苦笑。
他其实想说,“老子才不在乎,我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
“清俊?那叫太娘好吗?我一大老爷们,要这么娘干嘛?那还是男人吗?”
周煜任凭眼泪不涌出,心下五味杂陈难以释怀。
“公子,你……可还记得……如何受伤跌入江中的?”
手帕又将他的眼泪拭去,周煜再次嗅到那股清甜的香气,叹息响起在耳畔。
我怎么变成这个熊样?我犯了多大罪过?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周煜在脑海中,搜寻这具躯体本该存储的蛛丝马迹。
记忆中,他看到江边那人,还有他的弯刀。
刀光太过炫目刺眼,像一道喷薄而出的瀑布。
突然,脑中犹如被灼热的钻头插入,巨大的痛感如海啸,铺天盖地将他吞没,眼前闪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周煜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连呻吟都没来得及就又晕厥过去。
郑雪芸微皱着眉,在少年床前站了许久,她感觉少年还有话要对自己说,没来得及说就昏过去了。
注视好一会,郑雪芸轻嗅了几下,不由皱起眉头。
她脸颊微红看向陆三,指了指床上:“你……你给他换床……褥子……把舷窗也打开通通风……”
她的声音低如蚊讷,说罢拉着阿珂迅速离开舱房。
这一天,郑雪芸给阿珂讲故事也有点心不在焉,眼前总涌现少年那双眼睛。
阿珂仿佛看出郑家姐姐有心事,一整天都很乖。
……
暮色来袭,苍穹像一个变脸的少女,刚刚还含羞带怯,不久就满面阴霾。
停靠在江州码头的许多渔船升起袅袅炊烟,白日里忙碌的码头,此时人群稀落,喧嚣归于宁静。
偶尔有渔船间熟识的艄公相互招呼,声音传得很远。
郑雪芸把阿珂送回舱房,并嘱咐家仆烧水沏茶,而后就走到船舷的登船处,等着父亲一行人的到来。
父亲和詹道长走在最后,慢悠悠的不急不慌。
阿紫左手握着三根糖葫芦,右手拎着几个拴在一起的纸包,一抬眼见到自家小姐,就像只看到松果的小松鼠,一蹦三跳的跑上船去。
“特意给小姐买了几样果脯,足够咱们返程吃呢。”
“哼,我看只够你一人吃才对!给阿珂的鞋子、衣服,都买了?是不是光顾吃又给忘了?”
脑袋被轻拍了一下,阿紫下意识闭上眼睛。
“买了买了,怎么可能忘……”
“先把糖葫芦给阿珂拿去,她刚才还念叨呢。”
打发走阿紫,郑雪芸耐心等待父亲和詹远道,要把少年已醒来的事告诉他们。
郑俭见女儿没有陪她哥和大夫人进船舱,不禁有些诧异。
“芸儿,是不是有什么事?”
“快到中午时,我和阿珂去看受伤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