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养伤的地方,是郑员外在下河村一个庄子,庄外有山有水,气候清凉宜人。
村子背靠小山,一条小河蜿蜒流过,山坡一树树梨花,微风吹过如雪花翻飞,不时有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公子,这便是郑家庄园,日后你就在此养伤。”
周煜对詹远道一笑,“环境真好,度假村也不过如此。”
詹远道一脸狐疑:“度假村?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那边的一种叫法,有些类似于……皇帝的行宫。”
詹远道蹙眉沉吟:“行宫岂能乱说?贫道提醒你,日后不能经常蹦出新词,免得惹人疑心。”
“小子记住了。这里别的都好,唯一不足,就是村里人太穷。”
养伤的日子,不时有村民请詹远道去看病。
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穿的也破烂。
周煜记得,一位妇人穿着冬天的袍裙,袍裙东一块西一块补丁,里面是发黑的草、柳絮和芦花,看得他一阵心酸。
一日,一高一矮两个少年匆忙来找道长,他们的衣服更是惨不忍睹。
衣服里夹的干草、柳絮不断往外飞,像破口的羽绒服,不时飞出羽毛。
周煜都怀疑,他们就任芦花掉光当夏天衣服,撑到冬天,再把干草和芦花塞回去。
詹远道悲天悯人长叹:“有口饭就不易,前些年更难……饿死不知多少……”
周煜瘪着嘴没吭声,他现在就是个啃老族,啃的是詹远道。
……
经多日修养,周煜伤势恢复得很好。
说话流畅得能说单口相声,右手可以握笔,至少可将小臂放桌上写字,亦或说学习写字。
毕竟他前世用钢笔和水笔,后来到用键盘,这导致他的毛笔字,丑得像一坨苍蝇屎。
周煜套了件被改造的胸甲,因为肋骨还未痊愈。
詹远道拿起胳膊粗的木棍,抡圆在他身前“嘭嘭”的敲了几下,把周煜吓了一跳。
“胸甲很结实,公子肋骨痊愈前,睡觉都得穿。”
“这下好多了,不然睡觉身子都不敢翻。”
……
一日,詹远道见周煜一脸沮丧不禁诧异:“公子有心事?”
“如今才知自己多幸运,不仅遇到您,吃喝也不愁……”
“在船上,贫道就觉公子悲天悯人,可是这几日见到穷人,心生不忍?”
“这不也没打仗么,怎么……村里人还这么穷苦?”
詹远道摇头轻叹:“如今的粮才八钱,前几年打仗,家家都有饿死的,仅斗粮就高达五六两,那才要命!如今能活下来的,已属幸运了……”
“村里耕地不够?”
“村里多是老幼,哪有余力种地?陛下这几年免去江南人丁,为活下去只有卖地,多数田地就此被大户侵吞,人就越来越穷。”
周煜望向幽蓝的苍天,轻轻叹息。
“难怪三哥说,许多家生了孩子也不去衙门报户,甘愿当黑户。”
这时的税法还是人丁加田税,家家户户按人头缴税。
人多地少的家庭很难,世家占有万顷良田和家族生意,地有佃户耕种,族里就那一两千人,就是越吃越大的利益集团。
“家里有地的还好,家里没地的,每多生一个,就多张吃饭的嘴。这对贫苦人家,决不是喜事,而是份负担。所以,不少人生下女娃,就直接闷死。”
詹远道哀声一叹,眸中满含悲悯。
“啊?这……为什么?”
“养女儿花钱,女儿出嫁还要赔上嫁妆,不少人养到几岁就把女娃卖掉。”
周煜的神情十分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