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俺睡不着。”
“怎么啦,有心事?”
“恩,刚才俺闭眼想睡,可满脑子都是去帝丘城暗杀的事,俺虽然没出过远门,可也知道那里是皇帝住的地方,想来守备肯定森严,况且,那些高官显贵们家里的守卫也不会少,如何接近他们,又如何脱身,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的,一旦打草惊蛇,那不就功亏一篑了?”
典刑望向黑夜,只见窗纸映出一片凄惨的白。
“以你的年纪,能想到这些很不容易,爷爷很欣慰,但这事做起来,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般,爷爷不会让他们牵着鼻子走,这事是他们求着咱,怎么做得由咱们说了算。”
老夏头不急不躁,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
“咱们说了算,这……怎么可能?”
“呵呵,傻小子,你还是太实诚了,实诚是好事,但也是坏事,这得分人分事儿,你不能在什么事上都那么实诚,那样就不是实诚了,而是傻。”
老夏头知道,这小子有些心机,但缺乏历练,还是太嫩了。
“那就好,这样俺就放心了,睡啦。”
一转身,少年呼呼大睡。
“这小子……”
老夏头给他拉了拉被子,自己却一时难以入眠。
……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狼皋城和大辰王朝其他地方的城镇一样,也开始了一年一回的忙年,扫尘,买年货、贴春联……
虽说典刑刚读了没有几天书,但一笔字却写得有模有样,最起码在老夏头看来。
“咱家今年这春联由你来写,俺看你写的比白有才那家伙强了百倍,省下的铜钱正好给你扯块布料,让花婶帮你做身新衣裳,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呵呵……”
老夏头大手一挥,颇有当年指挥千军万马的架势。
“快别丢人啦,这要是让元先生看见,那还不得笑话死俺,不行不行,俺还是去求元先生给咱家写一副吧。”
少年终究还是脸皮薄,死活丢不起那人。
“这有什么可丢人的,俺估摸在这城里论写字来说,你也就输给那元十三几分,其他人谁还敢笑话你,不服让他们来写两笔看看,不说旁的,俺估计那些人连怎么握笔都不会,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老夏头在别的事上都依着他,唯独在这件事上却一意孤行。
少年终究是没拗过爷爷,铺开裁好的红纸,沉吟良久,却迟迟没有落笔。
前几天刚学了《笠翁对韵》,虽然他仅用一天的工夫就学了下来,但光认识那些字是远远不够的,为此,元十三又逐字逐句的给他讲解了其中的意思,虚实应对,韵律对仗,以及由此引申出来的一些典故。
通篇讲下来,竟又花了两天的工夫。
但这两天的工夫却没有白费,仿佛给他打开了一扇天窗,他不但看见了院子里的花草,远处的风景,也看到了天上的星辰,知道了很多的人和事,还有一些自己的感悟。
“典刑,这部《笠翁对韵》读完,以你目前的才学,去考个秀才完全不在话下。”
元十三老怀甚慰。
虽说从第一次摸笔到第一次写春联,才仅有短短五六天的工夫,但既然爷爷非要让他这个孙子写,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古人说儿孙要孝顺,说白了,其实就是听话,如果自己听话,能让爷爷开心,这都到年底了,那就听一次话,写出一副自认为能拿得出手的对联,让爷爷贴在门上,也好让他老人家脸上有光不是。
元十三只教过他写字,还没教过他书法。
写字写的是那种规规矩矩的楷书,讲究横平竖直,一笔一划的,没吃过猪肉,但他见过猪跑,他在元先生的书房里曾见识过他写的墨宝,不但那幅画画得气势磅礴,意境深远,就连那字写得也是神采飞扬,力透纸背。
他双目微阖,脑子里想起那幅画和画上的字。
双眼忽地张开,凝神静气,大笔入墨,悬腕挥毫,胸臆荡然而出,浓墨重彩。
笔走如云龙腾空,笔下有鬼神。
一气呵成两联。
有花有酒应自乐,
一丘一壑尽吾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