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路很宽,路上时不时有来往的汽车、时风三轮车、拖拉机和牛车。走下一道短坡,跨过河流,再爬上一道短坡,那条很宽的路变得稍微窄了,路上来往的车辆也变得越来越少。
太阳不知不觉中爬上了头顶,此时杨否的饿感消退了,但是渴感却变得强烈起来。他大概估测了一下,到外婆家的路走了还不到一半,这条路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长。但是他不会放弃,既然他说了要走到外婆家,他就一定要做到,而且现在他也不能回头了,从他走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捅破了与爷爷奶奶他们分裂的窗户纸,表明了对他们的憎恨,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他不喜欢他们,要离开他们,他已经伤了他们心了。
杨否继续往前走着,又爬过几道坡,拐过一个大弯,再爬下一道长坡,此时马路的路面变得跟之前完全不同,之前走的路面是水泥石子的,上面行走的车辆也多,现在的路面是土质的了,已经没有车辆再经过这里,甚至连人都已经看不到了,路两旁的房屋景象也被土山的山崖和树木取代,四周一片土黄色,显得既干燥又安静。杨否喘着粗气,感觉浑身是汗,热得不行。但是他没有想要退缩的意思,反而觉得更加有气力。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杨否再一次看到了小河流,他在小河流旁边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流动的水面,那股凉爽感扑面而来。水相当地清澈,他掬起一抔水往脸上抹了抹,脸上和心里的燥热感减轻了许多。他把目光再次集中到这清澈的水面上,眼睛不知道从哪儿看到过的场景,此时脑海里竟浮现出了脑袋趴在水面上喝水的场景。杨否将脑袋凑近河流的水面,用嘴轻轻吸了两口水面波动着的水,嘴巴上的干燥感也消失了。从这里开始,河流开始以跟马路一样的方向向前延伸,河流的水是朝他来的方向流动的,所以他现在是逆流而上。他记得外婆家的山脚下就有一条河,他跟小姨去泉眼打水的时候经常会跨过那条河,按照现在这个走势,眼前的这条河跟外婆家山脚下的那条河应该是同一条河,接下来他应该只需要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到外婆家。
杨否坐下歇了歇就起身继续往前走,马路开始慢慢变窄,马路两侧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树木下的树荫也渐渐多了,四周不再干燥。天空慢慢汇聚出几朵朵云,不一会儿周围变得凉快下来。杨否精神上的紧张得到了缓解,此前身体上产生的燥热感和对未知的恐惧让他的神经紧绷,而现在身体的燥热感消退了,而他只要继续沿着河流往前走,就一定能找到外婆家,渴了还可以喝一喝河流的水,也不会有什么未知的事情让他感到恐惧。他在心里自豪的感慨道:“你看,也不是那么难,只是我一直都没想过去做,就总觉得做不了。”
此时他终于可以闲下神来去想其他的事。随即,他的脑海开始浮现出他打了杨小焦后的场景:
“他撒土你就打他?你也太小心眼儿了吧!”这是余小琪放学时说的话,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再也不跟他一起玩了。
“就算他撒土你也不能打人啊。”这是活动课上刘老师教训他时说的话。
然后杨小彤也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想到这里杨否的心里就十分的难过,要是他当时不动手打杨小焦就好了,可当时他不但打了还打了两下。其实当时打第一下的时候,杨小焦还没有哭。打第二下的时候他才哭的。他当时要是能忍住不要打第二下,也就不会招来后面的那些事。“我为什么要打第二下呢?”杨否把问题的重心集中到了这个点上。
“杨否!”身后有人叫他,可回头看并没有看到人。天空中的云朵比刚才更多了,太阳的光芒被飘过的云朵遮住,四周呈现出暗淡的阴影。
“他想起来了,打第二下是因为先前他抢了余小琪旁边的位子。”可是现在一想,他觉得也没必要打他呀,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想打呢?
“杨否快跑!”声音急切地在耳边炸裂,杨否被吓了一跳,撒腿开始往前跑。马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多,一个接着一个,将马路围成了一个林荫走道。杨否累得气喘吁吁,有些跑不动了,于是放慢了脚步。他朝后看去,马路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叫他的人,也没有追他的人。“怎么回事?别吓我,哪有人啊。”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要停,快跟上!”突然,那个声音又在前面喊他。
杨否又把头转向前面,林荫走道上,空空如也。“你在哪儿?”杨否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毫无缘由的惊吓,对着空气问道。
没有声音回答他,他环顾一下四周,屏息静听,除了哗哗的流水声,就只有“咚咚咚咚”的快速心跳声。
忽然,一旁传来沙沙的响声,杨否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是风在吹着树枝摇曳。
“小心!”
一声惊呼贯耳,一道黑影铺面而来,杨否眼前一黑,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