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东厢房,贾瑞屋里,宝珠正在记账、算账。
自从这俏丽女子来了之后,贾瑞就把自己的“中馈”全部托付了。
之前,他与爷爷奶奶住在一个院子里,吃穿用度基本由奶奶管着,贾瑞也就每月半吊钱工资,毫无个人资产,更是连账都不用记,有额外收入的话就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中馈”之事。
现在来了一个宝珠,身边就她一个亲近女子,自然只能由她主持——也不知道有啥可主持的。
是真不知道。
但宝珠真就硬生生地“找了”许多事出来。
首先是形象的提升。这丫头真不愧是秦可卿的梳头丫鬟出身,在审美方面眼光毒得很,一来就“发现”贾瑞在穿衣搭配等方面的“错漏”,说他之前的穿搭不但上不了场面,还能让身边的人无形之中觉得拉低了他们的档次。
想想那件“紫茄子”,还真有可能。
“你看宝二爷的穿着,那个二龙抢珠金抹额,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肯定是有高手指点的”宝珠说话婉转清脆,“看上去就是体面,无形中吸引力和影响力大增,大家都对他心生欢喜和信心。”
慢着,信心?
这不就是“你开马自达,你根本就没资格来开会”的翻版吗?
相当于这个时代的“你穿这种衣服,你根本没资格来参加这场聚会”。
似乎还真的是这样,以前参加过一次大兴县的文人雅士聚会,去了一次人家就再也不邀请了,也不知道是为啥。
难道真的是形象拉低了大家的档次?
难道王大仙女拒绝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形象拉低了人家的档次?
碰到了这样的一个女子,贾瑞对以前的生活理念和状态不禁产生了怀疑。
除了形象问题,她还主动“整理”自己的社会关系。掐着指头,一个个将自己身边的亲戚朋友进行登记、造册,等整理出来后,连贾瑞本人都大吃一惊——这也太稀疏了吧。
除此之外,买东西、记账、算账的财务事宜也由她管了。
毕竟,贾瑞现在也算是个稍有钱财的体面人了,秦可卿的那一百两就放在她的手上,有些时候要买东西就由她指使王婆或钱爷爷直接去买了。
这个时候就看出秦可卿的狡黠劲了。
按照这个时代通行的治家规则,“人子不蓄私财”,司马光的《涑水家书议》说得明明白白:“凡为人子者,毋得蓄私财。俸禄及田宅收入,尽归之父母,当用则请而用之,不敢私借,不敢私与。”
站在统治者的角度,这些当然是为了加强父权,增加社会的稳定性,可这么一来,自己的钱财该怎么办?如何光明正大地去花钱呢?
就像贾宝玉,虽然贵为国公府的金凤凰,却也有“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的愤懑。
有了宝珠这个“人在身边,籍在宁国府”的设定,反倒有了专属于自己的一套人事、财务体系,就是一切都在秦可卿的眼皮下。
不过相比利益,这点隐私倒是无所谓了。
甚至到了缺钱的时候,还可以厚颜无耻地再去“借”。
“瑞大爷,你昨天晚上在梦里嘟囔什么呢?奴婢听着是你过年没过好,想要再过年?可那时你还在生病呀!”记完账的宝珠没事做,歪着头突然发问。
“什么过年没过好?我梦中说啥了?”贾瑞有点紧张,不会是说的前世的事情吧,“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顿了下,又说道,“你可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