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是大半月过去,贾瑞的身体不但恢复如初且又强健了不少,加上读书用功,整个气质已是大变。往昔的猥琐荒疏无影无踪,竟是无端多了份沉稳之气,一时间,连贾代儒都不太敢“招惹”这个深浅难知的孙子。
这其实是贾瑞前世多年咨询顾问生涯练出来的“气场”。
说来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作为一个咨询顾问,极强的专业知识固然是基础,非同一般的结构化思维能力和严谨的表达也必不可少,但要想收取高价,最重要的却是一种“气场”——可以在面对面的交流中占据主动的难言气质。记得贾瑞刚入行时,见到客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演示一篇专业文稿时结结巴巴的,差点被甲方直接退回去,后来经过无数次的锻炼之后,才慢慢有了这种气质,现在不过是一段时间的用功后偶然显现而已。
话说这天早晨贾瑞读书后例行定省,贾韩氏道:“瑞儿,现下都快三月了,你的病也好了,年前你生病时,你舅舅舅妈很是挂念,来看了好几次,送了不少礼,今天你放一天假,去瞧瞧你舅舅、舅妈和你表弟、表妹他们,一家子骨肉,可别生分了。”
贾瑞称是,贾代儒从里屋里出来,补充道,“还有府里的老太太、太太和你琏二嫂子,明天抽空也去看看,你病最重那两天,还是人家给了二两人参给做‘独参汤’喝,这才保住了你的命”说完,又白了一眼,“好了这些天,也不知道主动去府里走走,还要我提点,仍是这么不长进!”
贾瑞苦笑,谁要是再敢说贾代儒是读死了书的“腐儒”,真该让他来听听这番话才是。
他是“酷儒”,可绝不是“腐儒”。
回到东厢房,宝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已经开始预备礼品和衣服了。
“宝珠,别拿太多东西,累得慌”贾瑞看着鼓鼓囊囊的礼品袋就发愁,前世的他就怕走亲戚,一些礼品还是之前贾珍送的,幸亏北方农历二月天气还挺冷,否则真的难放住。
“横竖五里地,怕什么?”宝珠笑道,“舅舅家里人多,多拿点府里的新奇玩意,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你怎么知道五里地,你没去过吧?”贾瑞诧异。
“奴婢之前不是整理过吗,早就跟奶奶打听清楚了,咱家的亲戚叫什么,住哪里,几口人,做什么,有什么礼节性往来,我都记在一张纸上了”宝珠不以为然地回答,“等爷回来,可以再仔细看看。”
“好,好,好”贾瑞赞叹,“不愧宝珠一颗,我算是捡到宝贝了!”
宝珠脸色一红,“时候不早了,爷早点过去吧”
贾瑞提着一袋十几斤重的礼品,沿街串巷,一边欣赏时代风景一边往舅舅常一贵家里走去。
说起来,在原主21年的生涯中,舅舅和舅母家可以说是相当有温情的一个地方,尤其是最近几年,贾代儒的管教更加变本加厉,舅舅家简直成了一个避风港,也是他最常用的一个外出借口。
记得在87版《红楼梦》里面,贾瑞受王熙凤色诱在荣府过道里面被冻了一晚上,刚跑回家就被贾代儒问他去哪了,回答说是去舅舅家了,舅母留他住了一夜。但是贾代儒夫妇明显不信,他也就被狠打了一顿手心。
贾瑞到了舅舅家,刚好他卖完糖葫芦回来,彼此见过后,慰问一番便招呼舅妈常王氏一起过来闲聊家常。
原来这常家祖上也算小康之家,留下一座宅院和几亩薄田,只是人丁不旺。常一贵的父亲也曾读书,却是科场不利,跟贾代儒一样连个秀才也没得上,只得寻个馆教几个孩子糊口。只是他的馆远不如贾府那般稳定,再加上他举业一直不利,渐渐学生越来越少,家业日渐凋零,最终含恨而终。
到了常一贵这辈,原先也想着读书,只是常家似乎与读书无缘,常一贵也是读书毫无起色,不惑之年后逐渐认命,为了糊口学做糖葫芦到附近街口售卖,赚几个钱养家。常家现有一子一女,儿子常禄十七八岁,从小厌恶读书,喜好舞枪弄棒,女儿常惠刚满十五岁,却是颇为聪明,很有几分秀气,从小就跟父亲念过几年书,能认字记账,针织女红上似乎也有点造诣。
“瑞儿这病是怎么好的,我听说还有神仙来搭救你,真的假的?”常王氏好奇道。
“是有点奇遇,也算祖宗护佑了”,贾瑞遂将之前道士送镜的事简要说了一番。
“那可真是‘阿弥陀佛’了”,常王氏听完后不禁合掌念叨,“我常说神佛是有灵的,你舅舅还总是不太信。”
“哎呀,这个事难说”常一贵喝了一口茶,缓缓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关于神佛,我的态度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这个舅舅别看整天在卖糖葫芦了,可三句两句还是不离之乎者也,时常干些“品茶、听雨”的雅事,也算奇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