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薛蟠的这次并未真正“爆发”的冲突给了学堂诸人强烈的刺激。
以前,学堂里也不是没打过架,可都是些小孩子们之间的打闹,由头大多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事。今天这次,却是“薛大少”和贾天祥这两个有点身份的成年人直接在“硬碰硬”,冲突的性质也硬是被贾瑞说成了“薛家人欺负贾家人”。
而且,众人明显感受到了当时贾瑞身上的“杀气”和“正气”,一种为了正义要和对方拼命,欲置对方于死地的强烈能量。
好多年龄小的学童在那一刻都处于“吓傻”的状态,根本无法做出反应。贾瑞鄙视秦钟,可实际情况却是那秦钟早就无法正常思考了,躲在宝玉旁边,犹如鹌鹑般瑟瑟发抖。
至于其他人,也是头一次发现身边竟然还有这种“强人”,第一反应不是别的,却是“恐惧”,随之而来则是“安心”——毕竟这人姓贾,毕竟这人还是个老师,毕竟这人还能维持下学堂秩序,毕竟这人还是老太太看重的人。
与此同时,梨香苑,薛姨妈一家坐在一起,正在数落薛蟠。
“你这孩子也太胡闹了,让你上学是为了想你在那边学点好,你却跟你姨夫的清客差点打起来,要是再跟金陵的那次一样,那我们可到哪里去避祸呀?”薛姨妈哭诉道。
“母亲别光数落我,主要是那贼杀才说话难听,我才忍不住让薛大他们下手的”薛蟠振振有辞道,“不过也没真打起来,你是没在现场,那小子有种不要命的架势,真打起来我们几个可能还真占不了便宜”
“他说话难听,他都说了哪些话?”薛宝钗在边上凝重地问道。
“还有啥?说我在荣国公和孔圣人面前动刀动枪,说我欺负他们贾家的人,天可怜见,这几年我给了他们多少银子?还说我就是个杀人逃犯,是个活死人,到他们贾府是来避祸的,反复挑拨我们薛家和贾家的关系”
“这人果真有点难缠”薛宝钗慢条斯理道,“文攻武吓,全都用上了。我劝哥哥以后不要再跟这人发生冲突,你斗不过他的,幸亏他没来阴的”
“还冲突?以后我是不愿意再见这杀才了,那学我也不去了,谁爱上谁上”薛蟠气鼓鼓地说。
贾瑞本人也深刻地反思了整个过程,最大的结果依然是三个字——不后悔。
作为一个塾师,有人在课堂上如此胡作非为,再不有所行动,那就趁早别混了。何况,自己也并非没有一拼之力。
虽然有“一拼之力”,但还是——太弱太弱。
自己的这“一拼”可是实打实的就“一拼”,就一个“必死之士”,就是贾瑞自个。
想那努尔哈赤号称13副铠甲起兵,这13个披甲兵实际上就是13个“必死之士”,比贾瑞强太多了。
一开始老奴自己和他的亲弟弟都要亲自上阵冲锋的。在他们的带领下,一个胜仗接着一个胜仗的积累,“必死之士”从13个人变为130个人,再变为300人,又变为1500人,再变为7500人,再变为8个7500人。
他用了多久呢?
几十年的时间。
打仗还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重要的其实是他的隐忍和后勤。
他认李成梁为干爹,始终以大明“忠诚的守边者”自居,猥琐发育,多次到京城朝拜万历皇帝,恭敬勤勉,让明廷上下找不到一点错处。
更关键的其实是他的后勤保障系统,也就是经济实力。
东北有两大宝贝,一个是人参,一个是毛皮,通过人参和毛皮这两大战略物资的贸易,他从关内获得了大量的粮食、铁器、火药、战马等物资。
尤其是毛皮,可以说是北方最大规模的一项贸易,不但养活了老奴,也养活了沙俄,据说沙俄三分之一的国库收入都靠这项战略物资。
看看那些贵族,从前明到现在,都以拥有一套皮草为荣。以贾府为例,贾母送给贾宝玉一领雀金裘,连贾宝玉都珍爱异常,只在重大场合穿出去给人瞧一瞧,后来贾母又送给薛宝琴一领凫靥裘,惹得一众姐妹艳羡不已。其他有体面的主子,王熙凤、林黛玉等也都有自己的皮草。
可见在这些贵族心目中,皮草是奢侈品,是财富和脸面的象征,可她们不知道的是,每一领皮草最后都变成了敌人杀向中原的刀枪剑戟、武器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