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赢的可能换种话说都是输。
所以和棋,对双方而言或许也是各自的死棋。
冬勤嫂再没有提过一句关于小提琴的事,冬稚同样。
日升日落,日子照常过。
一个忙于生计一个沉默度日,恍然之间有种还挺和谐的错觉。
一大早,冬稚吃过早饭,收拾好出门。
她推起车脚步停了停稍稍侧头:“我去上学了。”
冬勤嫂坐在门口的小矮凳上喝粥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嗯。”就一个字,尾音坠入碗里。
院门开合冬稚骑着车远去,车轮碾过地上的声响减小最后消失。
冬勤嫂喝完粥一手拿碗一手持筷,手背在腿上一撑站起身。
大门两扇都开了,正屋里还是暗。
没办法正对面的陈家挡住了大半的光。
冬勤嫂把碗筷洗了,从厨房出来,两手在围裙上擦拭着,余光一瞥动作不由得顿了一瞬。
冬稚的房门紧紧关着。
以往她上学或是出去,房门总是虚虚掩着,留一道缝,她说,关上不好透气。
现下,那扇门关得严实,插在把手下锁眼里的钥匙也被拔了,大概是她锁完以后顺手带走的。
手指捻着围裙搓了又搓,冬勤嫂把头一扭,不想再看,快步出去忙活该忙的。
冬稚到班上,时间还早,意外的是苗菁竟然也到了。
她诧异,随口一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赶着来补作业啊!”苗菁没抬头,奋笔疾书。
冬稚哦了声,放好东西。
“哎。”苗菁忽然叫她,“我拿了你的笔记本啊。”
“笔记本?”
“对。”苗菁叹道,“我真是服了老班,检查作业就算了,还带检查笔记的!”
冬稚转头看她,“什么笔记?”
苗菁忙里抽空指了指铺在面前的东西,“这个。”
瞥一眼,看清上面的字体,冬稚微愣。
苗菁说:“我刚刚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你桌子,从你桌子里掉出来的,我见是笔记就拿过来,正好要补”她夸道,“你笔记做的真好,这几个重点我竟然都看得懂。”
冬稚抿住唇。
那不是她的笔记本。她认得那字迹,是陈就的。
陈就是理科重点班的领头羊,数学尤其好,冬稚她们是文科班的,文理科数学学习范围不一样,他给她做笔记,得照着她们文科用的数学教材来。
其实有一点麻烦。
苗菁写的快,没多久,合上笔记本递给冬稚:“谢了!”
“嗯。”冬稚从鼻腔里挤出一声。
她接过笔记本,看也没看,直接塞进桌肚里。
上午的课结束,接着是午饭时间,然后午休,再是下午的课程。
傍晚留在学校食堂吃晚饭的人不如中午,如非有事,一大半本地的学生都会选择回家。
陈就和班上同学一起走,到停车的地方取自行车,离着几步远,就看见车篮子里放了一样东西。
是一本笔记本。
他表情稍滞。
同学怪道:“哎,你车篮子里怎么有东西啊?”
“我放在篮子里忘拿了。”陈就说着,收起笔记本,默默装进背包。
“一天了,没被人拿走就好”
陈就低声:“也没人想要。”
“你说什么?”同学没听清。
“没什么。走。”他摇摇头,平静地开锁推起车,眉尾唇角却不是轻松的弧度。
决赛来临,又是一个休息日。感觉过了很久,但其实距离初赛仅仅一个礼拜,短暂的赛程,这全城范围内比赛的规模之简,由此可见一斑。
冬稚在家吃过中饭就出门,和阿沁约好了琴行见,去借小提琴,阿沁说好要去看她比赛,两人正好一道去她学校。
还没到琴行,走到半路上手机突然响。冬稚往路边站,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是温岑。
“你在哪?到学校附近第一个路口来。”他说,“我找你有事。”
冬稚一愣,“什么事?我在去琴行的路上。”
“你先过来,来了就知道了。”
“嗯”她犹豫道,“我先去拿了琴再过去,你等我一会儿?”
“别,直接过来,现在还早,耽误不了多久。”
听他催得急,冬稚只好道:“好,那你等我,我现在过来。”
那边温岑嗯了声,电话挂断。
冬稚坐上公车,在学校上一个路口下来。往温岑说的地方去,大老远就见他等在路边。
她提步过去,看见他随手带的东西,脚步渐渐慢下来。
温岑主动迎上来,“你怎么不走了。看到我躲什么?”
冬稚愣愣的,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东西,“你”
温岑不跟她废话,直接递给她,“喏,给你的琴。”
冬稚半晌没动作,回过神,摇头拒绝,“我不要。”
“我用我压岁钱买的。”他说,“你放心,我爸从来不管我花钱。”
“这这种礼物我不能收。”
温岑盯着她看了两秒,说:“行,你不要那我就扔了,反正我一买完就把小票撕了,退也退不了。两千多块打水漂就是了。”
“你”冬稚一噎,“你怎么耍无赖啊。”
“无不无赖的,你管呢?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温岑啧声,“我做事你放心,没底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我敢送,这东西就绝不会出问题。”
“就算是你的压岁钱也不能这样”
“我的压岁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温岑打断她,“压岁钱,压岁钱那都是我凭身体挣来的,我一家家拜年说喜庆话不累啊?给我了就是我说了算!”他说,“我跟你这么说,这把琴花了两千四百多,你比赛第一名不是有两千块奖金吗?这么着,你拿着它去比赛,赢了,把奖金给我,这样就当是你提前借我钱买的不就好了?”
冬稚憋半天,憋出一句:“那也还差四百!”
“四百以后再说!”温岑说,“我买都买了,好歹你先拎着去比赛啊!比完赛再说,要是没赢,实在不行你感觉拿着烫手,再还我,我拿去卖了呗。卖不了原价没事,折点就折点,几百块钱,我打游戏也不止充这么些啊。”
冬稚涨红了脸,不是因为羞愤或是耻辱,而是因为说不过他,一口气憋在胸口,堵得紧。
温岑不由分说,一把塞给她,“拿着,抱好了!掉地上摔坏了你当场就赔,别做亏本买卖啊妹妹”
他的好意“强硬”,语气也随便得仿佛聊天气聊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冬稚心里突然甸甸的,实沉,满当。
嘴唇张了张,半天说不出话。
“没事。”温岑说,“赢了就好了,不怕。”
有几分调侃,也有几分认真。
他伸手指她一下,“不许哭啊,我受不了这个。”
煽情亦或感谢,都被他禁止。
冬稚红着脸,嘴唇嗫嚅。
半天才找回声音:“温岑”
“嗯?”